“孩儿……孩儿只是……只是……”胡乱猜疑的男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父亲。

“起来，或者一直跪到明天天亮。”

这里有白天和夜晚吗？男子心中嘀咕着，嘴上却连忙感谢父亲的大度和宽容。“孩儿多谢父亲。”他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偷偷地四处游荡，那只黑猫果然不在。

“你在找什么？”

老人的声音平淡无奇，在男子耳中却无异于晴天霹雳，父亲是怎么发现我四处张望的？他哆嗦一下缩回脖子。“没，没找什么。”

“我在这里待得时间远超你的想象，早就习惯黑暗，白天和黑夜于我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老人这句话在男子的心中蒙上一层比眼前的黑暗还要黑的阴影。这岂不是说自己的一举一动，蹙眉撇嘴都被父亲瞧得清清楚楚？他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了。

父子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陷入沉思，一个满腹狐疑——全都沉默不语，全都臣服于无尽的黑暗。男子怀疑父亲是不是睡着了，却不敢看上一眼，唯恐父亲正在盯着自己看。时间畏惧于黑暗的凶威，悄然隐去身形。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让男子的眼皮动了一下，原来父亲并没有睡着。

“你刚才是不是在找那只猫？”

虽然黑暗在男子眼前遮上一层朦朦胧胧的黑纱，却无法阻挡老人洞穿他的内心。

“呃……呃……”男子嗫喏着不敢回答，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没有犯错，为何要心存畏惧？“是，孩儿好奇那只猫去哪里了。”

男子看不见老人灰白色宛如灰烬的眉毛扬了扬，似乎儿子的回答——更准确地说他的勇气——出乎他的意料。这么年他早已习惯儿子在他面前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地聆听他的教诲、训斥，甚至责罚。

猛然间，老人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自己的长子，少家主，家族的未来继承人如果在自己面前毫无主见，不敢说出内心的想法，这样对他，对家族是好还是坏？假如在某件事上自己错了，畏惧令儿子不敢说出他的看法和主张，事情岂不是必然朝着错误的方向发展？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应该给儿子更多表达自己想法的机会，当然还有勇气。

“你什么时候开始留意那只猫了？你不是一向厌烦猫啊，狗啊之类的动物吗？”老人尤记得那个干瘦的小男孩哭着鼻子跑向金宏，身后一只小狗汪汪直叫的情景。此刻长大的小男孩孤身一人乖乖地站在离自己不远的黑暗中，却关心起一只猫。

男子觉得两颊发烫。黑暗中父亲能区分黑和红吗？他不由得把头垂得更低。“每次孩儿前来拜见父亲，那只猫总会打岔似的喵喵叫上几声。今天孩儿还未听到它的声音，有些纳闷，故此四处看了一下。”

说完这些话，男子做好挨训的准备，无非是心不在焉，不该问的别问之类的老生常谈。然而老人不仅没有斥责他，反倒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你倒是挺有心呐。”

男子不知该如何回应父亲。少说话比多说话好，不说话比少说话好，他想起父亲曾这样教训过他，于是闭紧嘴巴，一言不发。

“你怎么不说话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正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魔族那群高手玩弄于鼓掌之中，没给他们留一点儿退路，让他们心甘情愿又迫不得已去刺杀淳于颉。这么一个能言善辩，巧言令色，足智多谋的人在我面前不仅变成了哑巴，还成了一个傻瓜，你能告诉我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