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着张太直,他的盒子里的种子被海风吹掉了一些,几乎只剩下半盒。
她紧张得扔下了刀,“不要!不要!闻人老英雄住手!这是大梁国的国运啊!”
就在她放下屠刀的时候,另一把剑却中她的脖子中露出了带血的剑锋。
血没有直接流下来,而是沿着剑身上铆合的一条条纹路四处,最后聚拢在一处滴落,好像一条血滴形成的线。
这是大梁独有的山文锁子剑才有的特性。
拿剑的自然就是山文锁子剑的传人于泽诚。
可于泽诚的脸上却有一种说不尽的悲伤,跟张太直脸上的悲伤如出一辙。
他们身为大梁暗笔,不是没有杀过人,甚至他们杀的人很可能比很多战场上的老兵还要多。
但是他们杀的从来都是敌人。
他们从来只想为大梁杀敌立功,越在异国,他们对大梁的信仰和亲切就越深,在新罗,所有的暗笔都是天生的家人,天生的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甚至比自己在新罗成家制造出来的家人可能还要亲切些。
这是什么?
为的是他们都是大梁人。
可现在他的剑却杀了一个大梁人,偏偏还是一个跟他一样对大梁忠心耿耿的人。
闻歌的白衣服上全是司徒娇娇的血,她今晚没有尖叫,已经是用尽了张太直给她十几年来所有的教育了。
现在她看到了血,和一个贯穿了喉咙的年轻女子,实在是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张莫鱼身子挨着镇定如老松的张太直,在他的保护下得到了不少的精神力量,稍微好一点。
南宫麟看着司徒娇娇倒在地上,也崩溃地捂着头跪在地上,“你怎么能杀她!她死了南宫家就全完了……”
于泽诚面无表情地擦干剑上的血,“她不死,我们马上就会全部完蛋,做暗笔学到最实用的道理就是,别人死总好过自己死。”
南宫麟焦急地大喊,“这船上全是她的人,你以为她死了我们就能活吗?”
张莫鱼终于从张太直的翅膀后面钻出来,一点没有喝醉的样子,他今晚他早就在袖子里藏好了海绵,装醉只为了引南宫麟上钩。
“这你放心,我们察觉到问题后,已经给船上所有人下了毒,现在船上活着只有……一二三四五,就五个人了……”
张莫鱼也不想这样,但是张太直告诉他不这样,就没法平安回到大梁。最后二人老金在葬礼上送的那只毒药石戒指,敲得粉碎下在船工们的饭菜里完成了反杀。
张太直收好剩下半盒柘种,皱眉点头对着南宫麟说道,“只不过我们五个人要开船到大梁,非常艰难。南宫,我知道你在大梁海军多年,后面的路都要靠你了。先把这位司徒小姐好好安葬吧,这海里已经撒了不少柘种,这陪葬的规格足够高了。”
司徒娇娇的尸体被抛下大海。
张莫鱼看着司徒娇娇手里捏的那粒种子皱着眉头,他又看看身边卷毛飘动的南宫麟,最终还是选择一言不发。
几人简单商讨,南宫麟查看了船剩下的驾驶情况,最后几人决定今晚先下锚不动船。随后都先各自休息,到第二日再安排男人们在船上的工作,闻歌虽然还昏着但是已经被张太直预定安排要继承船上的内勤工作了。
“所以,我到底是谁的孩子?他们为什么花这么大的力气杀我?”张莫鱼把闻歌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张太直看着昏睡的闻歌,皱眉不语,“到了大梁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现在还是在新罗地界,很多事情还是未知数,告诉了你,只怕会害了你。反正既然是我把你养大的,你也叫过我爹,那就当我是你爹就好。”
张莫鱼大胆假设,“难道我是大梁的皇子吗?”
张太直白了一眼张莫鱼,“那你想多了。”
张莫鱼一阵尴尬,“真的不能说?”
张太直点头。“时机未到。”
张莫鱼知道这老头天大的事情也能有毅力瞒到最后才揭晓,否则也不会做了这么多年老间谍了,既然他是保护自己的,那自己还是不要废话了,免得惹他不快。
早上,张莫鱼和于泽诚一起精诚合作做了早饭,内容很简单,就是粥、菜干和炸鱼,这炸鱼还被张莫鱼炸得有点焦了。
五个人在大厅吃着早饭,谁也没有嫌弃。
闻歌咬着炸鱼,心里已经在计算后面的柴火、净水、粮食都要省一些,去大梁的航程遥远,路上有没有机会补给很难说,绝不能再让张莫鱼这么胡乱用油了。
张太直和南宫麟倒是看上去心情大好,尤其是南宫麟,已经在教两个年轻人,风帆的收降,还有如何操作转向之事。
但不管怎么样,其实在场所有人都知道单靠着五个人的力量操持这艘船,开去大梁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如果不杀司徒娇娇和她手下的船员,那今早连这顿有点焦的炸鱼配粥都吃不上了。
张太直也神色凝重,随后张开喉咙把粥灌了下去,简直像没有咽喉一样。
随后他像是下决心一样说道,“我们这船还是要先想办法靠岸,找些水手补充,否则早晚就跟姓司徒的一个下场。南宫,我们现在如果往最近的岸靠,大概是哪个港口?”
南宫麟深吸一口气,“算路线已经过了松都了,大约是松原北面的伦萨港,小港口。”
张太直看了一眼于泽诚笑了起来,“倒也不错,伦萨港的头子正好是咱们的人,这船要是在平庆靠岸,我反倒是抓瞎了。”
南宫麟陪笑了一下,眼神里却带着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这一丝微妙却被于泽诚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