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莫鱼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推测,“我曾经在宝君庙遇到一个女杀手,双刀形状和拿刀的架势一模一样,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船上有人想杀我,也可能是要杀我们一家,我现在连于泽诚可不可信都不知道……”
张莫鱼想起昨天早上他差点被人推下海,他现在才回过味来,那不是错觉。那是真的有人要杀他,只是于泽诚刚巧路过,算是救了他。
张太直脸色一变,“你在宝君庙遇到刺客,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张莫鱼低下头,“那时我刚好跟……跟宋七在一块,她身份比我高的多,我想那么厉害的杀手,应该是来杀她的。”
张太直思索了一会,“那后来你们是怎么脱险的?”
张莫鱼有些惭愧之色,“是老庙祝白灯救了我们,但他最后也被那女刺客的暗器所伤殒命。”
张太直听到白灯的名字稍许震惊了一下,“竟然是老白救了你,我还以为他……是善终的。”
张莫鱼有些惊奇,“你也认识老白?”
张太直不打算回答他,只是低头沉思良久后,“别怕,这事情我会小心处理。你和闻歌都要跟紧我,要不就尽量跟于泽诚在一起,这孩子在我眼皮底子下三年,我再清楚不过他的为人,可以信他。”
张太直眼睛一眯,“说起来,他是我临时安排上船的,一定不在对方的计算之内。如果让他提前下船,必定会让我起疑心……可真是好心计啊……”
又是一天晚上,众人在大厅里吃饭闲话家常。大小间谍身上都有伤,南宫麟便拉着唯一健康的男人张莫鱼喝酒。
张莫鱼无法推辞便只能陪了两杯,也不知是不是这新罗肠胃是不是适应不了大梁的烈酒,第三杯下肚没多久就他就开始东倒西歪。
张莫鱼难受极了,说要去甲板吐一吐。
南宫麟连忙一边扶着他一边拍背。
到了栏杆处,张莫鱼不住的呕吐,简直肠子都快呕出来了。
南宫麟看他半个身子趴在栏杆上,高声说道,“莫鱼,你这样太危险了!”
张莫鱼只感到忽然背后有人抱起他的双腿往上要抬。
南宫麟行凶才刚做到一半,就感到脖子有一丝凉意,
人的肩膀很怪,除了自己的头颅,架什么都觉得重和累。
何况是冰凉的剑锋。
剑锋的尽头,是南宫麟花白打卷的鬓角,被海风吹得好似一丛可爱的水藻,毛茸茸的。
“卷毛四不像,你到底收了多少好处?”
那是南宫麟老朋友的声音,可他竟然没有拄拐杖,走路一点声音连都没发出。
南宫麟停顿了一下,却咬了咬牙,继续抱着张莫鱼的双腿要往上抬。却被张莫鱼一个兔子后蹬腿踢中了心窝,倒在了甲板上。
只是张莫鱼自己踢完也失了重,重心快到栏杆外了,才刚收起剑的张太直赶忙上去拉张莫鱼。
南宫麟痛苦地捂着胸口在甲板上扭曲得如同一条蛆虫,正好闻歌也到甲板上,南宫麟见了,立刻绊倒她,也抽出了靴子里的匕首放在她脖子上。
“闻人骥!你女儿现在在我手里!”
张太直转头一看,南宫麟坐在地上,一手把闻歌按在地上,用匕首挟制着她。
“南宫麟!快放开我女儿!”张太直前所未有的紧张。
南宫麟的花白头发在月光下微微反光,好像一只绵羊,可惜眼神里却是豺狼才有的凶狠。
“放了可以,你把那臭小子扔进海里,就当他死在了新罗。”
张太直的眼睛里仍有着不敢相信老朋友背叛的痛苦,“南宫,为什么?你曾经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骄傲的人从来不会做令人失望的事。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处连你都能收买下来?”
南宫麟也痛苦地摇了摇头,“闻人,这不是好处不好处的问题,是这孩子必须死!”
张太直严声痛骂道,“他若死了你想过后果吗?你有那么多子孙你不为他们想想吗?”
南宫麟的喉咙发出嘶吼,“就是因为我的子孙多!就是因为我要为他们想出路!闻人骥,我问你,新罗风景与大梁比如何?人物又如何?”
张太直如实回答,“新罗风景大类江南,人物面貌与大梁也相似。”
南宫麟又质问道,“富有不富有?”
张太直沉声回答道,“单论松都松港,放眼天下也算是富庶之地。”
南宫麟的眼睛几乎要留下眼泪来,“可大梁的子弟放着这样好的新罗不去抢占,只能去南洋开拓,南洋是什么样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我告诉你,湿气极其重,蚊子有一只手那么大,隔着衣服都能咬人,咬一口肿上三天!土地种不出粮食,全是长着钢刀叶片的树林。常年弥漫瘴气,一不小心吸一口,就浑身溃烂而死!我有十个孙子,五个都是这样死的!最小的那个才十四岁,死的时候问我,爷爷,大梁男儿为什么去南洋填死人坑也不去跟大秦人杀个痛快呢?”
他的声音越发痛苦,“我大梁的男儿不是怕牺牲,不是怕死,只是怕死得不值!新罗是富庶之地,且本来就曾是我大梁属地,大梁的男儿是骄傲的,金贵的,流血也该为有意义的地方而流,而不是去填南洋那个无底洞!”
南宫麟的声音中有着悲壮的回荡,“大梁的男儿应当马革裹尸,应当为收复纪州而死。所以我……必须砸了那老鸽子最后一枚蛋,击垮他的心智!鹰派才有机会重整旗鼓,让新罗重归我大梁!”
张太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打开盖子,“南宫,你看看这是什么?”
那盒子里是密密麻麻的小小豆子。
张太直将那盒子里的内容展示给南宫麟看,语气里只有温柔的规劝,“南宫,你说大秦为什么富裕?不就是因为他们有柘林能炼制糖吗?如今我们已经得到了柘种,只要回大梁播种,大梁也会有糖,从今以后也不必再送黄金给大秦人,从此秦梁局势异位,我们以后都会有好日子过的。”
南宫麟扔掉了匕首,放开了闻歌,他的眼睛盯着张太直手里的小盒子,仿佛要把整个灵魂都钻进去一样。
“柘种!咱们大梁有柘种了……阿骥!阿骥!大梁!有柘种了!”
南宫麟擦着眼角的眼泪,握着张太直的手,高兴地都快哭了出来。
张太直也握着他的手,用力地点头,眼中是喜悦的泪光。
忽然一个女声传来,“南宫麟,你忘了你这次的任务了吗?难道你连剩下五个孙子的命都不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