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阿爸正带着三个儿子往家里收赶牛、羊，太阳还高高地挂在西边的天空，寒风就已经越刮越紧了。风“呼呼”地吹打着他们，爷四个各个紧揣衣袖，紧缩着肩，头已尽量地萎在衣袍的领子里，都在极力地护着自己的脸。他们顺着风，在随着牛、羊往前走，桑吉的两个哥哥跑前，跑后，不停地收拢着四散的牛、羊。桑吉还小，阿爸总是把他带在身边，爷俩一起在牛、羊的后面艰难地跟随着。小桑吉和阿爸边走边驱赶着落单的牛和羊。

“放牧不要贪黑，到了日头偏西，风就会大起来，要记住，以后放牧要早点把牛、羊赶回家。”阿爸边走，边和小桑吉说着话。

“知道了。”小桑吉看着阿爸点头答应着。

爷俩正在说着，天气瞬间就起了变化……

突然，风好像从天而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狂风卷起漫天飞雪，呼啸着向他们直扑过来。阿爸紧忙拉住了小桑吉的衣袍，费力地把他拽到自己身边。桑吉被阿爸拉着，极力在向阿爸的身边靠拢，他抓住了阿爸的袍子，使劲地攥着不敢松手。风大得可怕，将他们的衣袍都吹得鼓鼓的，阿爸在用手臂护着桑吉，小桑吉也下意识地，把脸埋在了阿爸的怀里，手也紧紧地抱住了阿爸的腰。爷俩本能地相互依靠着，紧缩着身体躲避着寒风。

狂风卷着飞雪，像一堵墙一样推了过来，瞬间他们就被淹没在其中了。这风太过寒冷，简直是碰到什么，什么都能立刻变成冰！寒风像刀子一样，呛的他们无法说话，也睁不开眼睛。好一阵子，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才算推了过去，本来就在飕飕刮着的风，这会儿，也就变得越加凛冽了。

“好邪的一阵风啊！”老阿爸自言自语地说道。

“汪！汪！汪！”没等小桑吉搭话，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狗的狂叫。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很急迫，爷俩一同转过头，向着狗叫的方向看了去。风卷起的积雪，不断地抽打在他们的脸上，遮挡着他们的视线。朦朦胧胧中，远处隐约有个小黑点，好像一直没有动。

“阿爸！看！在那里！——”小桑吉眼尖，他用手指向千米开外，那条狗狂叫的地方，大声地和阿爸喊着说道。

是啊，影影绰绰的应该就是那里，狗叫的声音急促而无助，加杂着阵阵哀鸣。

“那里好像有什么人出事了，快点！”阿爸和小桑吉一同说道。他们边说，边艰难地向远处的黑点赶去了。

桑吉人虽小，可他毕竟年轻，他早已跑在了阿爸的前头。阿爸也在没膝深的积雪里，艰难地拔着腿，紧跟在他的后面，在向黑点的方向赶去。

那边的狗还在“汪！汪！汪！”地狂叫，“哞！哞！”牦牛地叫声也逐渐清晰起来了。

跑到近前，他们这才看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已倒在了雪地里。他的颧骨高高突起，眼睛已深深地陷在了眼窝里，灰白灰白的脸上，已看不到一点血色。只见他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已是处在昏迷的状态了。

那条黑狗见到有人来，也就不在那么大声地叫了，只是趴在老人身边，发出异样地哼叫。

老阿爸忙蹲下身来，把手放在老人的鼻子前试了试，还好，还有一丝丝气息。他忙坐在雪地上，用力把老人的上半个身体扶了起来。用他的手一下一下地，在老人的胸前上下摩挲着，极力在帮他理顺着气息。

“桑吉快！看看能不能找些柴草！”阿爸指挥着桑吉说道。

很快，小桑吉便抱着一大把柴草和几块冻干的牛粪，跑了过来。他背对着风，用火石“咔、咔”打了好几次，才算把柴草点燃了起来。

老阿爸把老人向火堆边上挪了挪，便放下了他。他起身来到老人的牦牛旁边，从牦牛背上那些杂乱的物品里，他拽出一块破旧的羊皮，急忙盖在了老人的身上。

“桑吉，去，再多找些柴草来。”阿爸说着又坐下，重新又把老人的上半个身体扶了起来，他让老人靠在自己的身上，想让他离火更近些。

这会儿，桑吉的哥哥们也赶到了，大哥看到眼前的情景：一位老人，一条狗和一头牛，再无它物。他很明白，看来这位老人的肚子也是空的，他忙蹲下身来，说道：

“阿爸！把老阿爸扶到我的背上，咱们背他回家！”

大家七手八脚，把老人扶到大哥的背上，阿爸和二哥左、右护着，艰难地向他们的毡房走去了。

毡房里还算暖和，过了好一会儿，老人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小桑吉端过来一碗热乎乎的奶茶，捧到老人面前。一直守在老人身旁的阿爸，忙扶起老人，接过碗，放在他的嘴边，喂着他慢慢地把奶茶喝了下去。

一碗奶茶下肚，老人的身体逐渐暖了起来，他无力得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无神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只见他喘息着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可呼吸急促的他，终究没能发出声音。他微微睁了一会儿眼睛，也就又慢慢地合上了。面部失去表情的他，几滴浑浊的泪，默默地在他的眼角边滑动着。

几天过去了，老人的身体仍没见好转。迷迷糊糊中，他的头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这会儿，他微微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陌生的救命恩人，断断续续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