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的确让阿爹放心不下。不然，还是把桑吉留下来吧？老阿爸心里这么琢磨着。可又一想：不行！毕竟我们的身体，已是一天不如一天，那个红毛的家伙要真是再来捣乱，我们也难保护小桑吉了。唉！老阿爸叹了口气。有他的哥哥们护着，谅那个红毛的家伙，也不能把他们哥仨怎么样？阿爸翻来覆去地琢磨着。

阿妈抹着泪，见自己的老伴一直沉思不语，心里更是没了底。她抬起头，看看老伴刚要问什么，老阿爸却开口说道：

“你就别瞎想了，我们都已经老了，也保护不了桑吉。有他的哥哥们在，他们也会护着他的。再说，他们哥俩也都知道这件事，老大心那么细，他们会加倍小心的。过几年，等桑吉长大成人了，这个事儿也许就过去了。”

“知道了，知道了。不瞎想，不想了。”老阿妈说着又手攥着衣袖，沾了沾眼角。

口说不再想了，可当阿妈的，心里毕竟过不去。她仍在不停地思虑着，总也解不开这个扣。这孩子从一出生就让她提心吊胆，如今，他又要和哥哥们一起走了，未成年的小桑吉，仍是阿妈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为了不影响孩子们的情绪，她在有意地回避着他们，躲避开了孩子们的视线，阿妈仍在偷偷地抹着泪。

小桑吉哪还有心思收拾自己的东西？他也很是为难。他不想离开阿爸、阿妈，可又必须得走，这会儿，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无心整理自己的东西，踌躇着远远地站在那里，看到阿妈还在偷偷地流泪，他的心就更不是滋味了。

“阿妈，您等着！等我长大了，有出息了，飞！我也要飞回来看你们！”小桑吉不放心地来到阿妈面前，脱口说出了这样一句没有边际的话。他和两个哥哥们相比，虽说小了很多，可他早已把自己当成了大人，他不想看到一直为自己担心的阿妈，再这么伤心流泪，他在安慰着她。

阿妈也是急糊涂了，她看着小桑吉，又重复着说道：

“飞回来，飞回来？你们要是真能飞回来看看阿妈该多好，那样，阿妈也就放心了。”

“你看你把孩子给急的，都不知道怎么劝你好了，竟说些梦话。唉！要是人也能有翅膀就好了。”阿爸看看小桑吉又看看自己的老伴，叹了口气摇着头也说道。

“桑吉，你去吧，就你的东西还没收拾好。”阿妈擦了一把泪，又用衣袖沾了沾鼻子，她也在劝着小桑吉。

“真的，我一定能飞回来！你们等着我！”小桑吉看着阿爸、阿妈，毫无顾忌地再次加重了语气，重复着又说道。

孩子如此认真的话，听的老阿爸心里猛地一惊！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在惊愕地看着这个小儿子。

“真的，我一定能飞回来！不信你们等着我，我说话算数！”桑吉以为阿爸没听明白，又再次重复了这么一句。

我一定能飞回来！一定能飞回来！！我一定能飞回来！！！小桑吉的话，在信奉天神的阿爸耳畔回响着。那声音正在逐级放大，在一次次地冲击着他的头脑。

阿爸的头在嗡嗡作响，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下子像是被充了气，头也“呼”地大了起来。他的心也在纷乱嘈杂的声响中，“咚！咚、咚！”地跳着，那异样的心跳声，正像闷雷一样，在向外鼓着他的耳膜。一时间，阿爸竟觉得胸闷得很，透气都有些困难了。

桑吉？桑吉怎么会这么说？难道这孩子他……老阿爸看着桑吉，眼睛都有些模糊了，他的眉头锁了起来，心里在默默地叫着桑吉的名字，他可不是一般地着急。发生在桑吉身上的事，一桩接着一桩，一直都在困扰着他，说给自己老伴的话，也只是安慰她而已，他怎么能就那么轻易地，把一颗悬着的心给放下？几个月前，那位老哥临终时说的一些话，猛然间，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难道这真是天意？难道这个孩子他……这一惊，竟然惊出了他一身的冷汗。老阿爸的心里乱，根本理不出一点头绪，一时有些把持不住，眼前一黑，便下意识地抱住了头，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的身体在摇晃着。

“阿爸！阿爸您怎么了？！”小桑吉看着站立不稳的阿爸，呼喊着，急忙用自己的身体，顶住了阿爸摇晃的身子，手也一下子抓住了阿爸的手臂。

阿爸靠着小桑吉的身体，慢慢地蹲了下来，他的耳膜仍被心跳震的，在“咚咚”作响。

桑吉的大哥、大嫂和二哥正忙着，听到桑吉急促地呼喊，闻声也跑了过来。

老阿妈看到自己的老伴突然就蹲在地上，早已乱了手脚，她的心一慌，腿一下子也软了。慌乱中，她奔奔磕磕地就向老伴扑了来。大嫂看到阿妈的状况，紧跑了几步，赶到阿妈的身边，一下子扶住了她。大家扶的扶，搀地搀，把阿爸和阿妈扶到了毡房里。两个哥哥搀扶着阿爸，坐在铺着破旧牛毛毡的草铺上。桑吉手快，忙给阿爸端过来一碗热水，送到了他的面前。大哥接过水，服侍着阿爸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