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缠谈妥了,敢斗加入了,秦基业放心了一半,但不放心的那一半不得不赶紧摆出来:“当务之急是催促令郎们尽快动身。转眼入冬了,那时路上泥泞不堪,举步维艰。万一安禄山那厮又提前谋反,后果如何,不堪设想!”
二位大人说:
“还在加紧劝说。”
“急不得的。”
刘韬光还担心敢斗也不舍得离开长安,说:“在下也劝说过一回犬子,可他当下谢绝了,舍不得这鸡窝似的帝都哟。”
封大人愠怒了:“圣人也属鸡,你老刘把帝京比方为鸡窝,这不是毁圣?!”
“哎哟,小的随口瞎说的!小的并不晓得圣人属鸡嘛!”
“好了连襟,老刘这是无心之过嘛。”
“是哩是哩。”刘韬光满头大汗说。
“兄长不必惧怕,这是在封府,”秦基业其实是警告封大人不必这般顶真,“别无他人听见,不碍事的。”
“好好。”刘韬光擦汗说。
“好了老刘,说说你是怎么向你那小子提及去江南的。”封大人和缓说。
原来,敢斗得知父亲为了子虚乌有的安禄山造反,竟要把他自己托付给可怕的秦基业带去江南避祸,便整整两天用铁链把自己绑在制药的磨盘上,而这个重物是他提前叫叫小厮们合力抬进屋的,为此不慎砸伤损一个苍头的四根脚趾。
“他说了,有这石头绑着,阿爷休想趁儿入睡将儿弄到秦基业的马车上,从此永别鸡都长安。”
封大人再度唉声叹气,说封牧威胁他,若阿爷胆敢强迫他去南边,他便把阿爷不忠不义的密谋告知圣人,看圣人砍不砍阿爷脑袋灭不灭他全族。
谢大人更有苦衷,又不能照着说。
他扣下丹歌,逼宝卷答应先上路,令宝卷愤恨不已。但宝卷深知自己是父亲一等一的心肝宝贝,便施了苦肉计。首先,他正经通知阿爷已决定去江南。谢大人起先不信,但见他说得跟官员似的严肃正经,断定他怕在乱世丢了用以享乐的臭皮囊。
翌日,阿爷发现儿子还没离开长安就患上思念帝都的毛病,睡不香吃不下,人也难得瘦了一大圈。阿爷毕竟是阿爷,心一软,便将好生看管的丹歌送到他睡房。
之前,他让木头告诉丹歌,她双亲已给了好几个钱,送回原籍安顿好了,不久会一并送她回去与家人团聚。丹歌不乐意与阿爷阿娘生离死别,可既然双亲已有较好归宿,她也就无奈“放心”了。
面对失而复得的丹歌,宝卷先诚恳认错,发毒誓说在明媒正娶她后,将她的双亲接回来。为此还立了字据,按了拇指印。做了这个,他趁丹歌恍惚愣怔,处在是真是假的疑惑中,便将他庞大的块头向她苗条的身子发起了急冲锋……
得偿所愿后,宝卷耍无赖,对父亲道说:“一点没错,思念长安得来的病症只能留在长安好生调养好。”
谢大人上当了,骂儿子不是,打儿子更不是,现在,听说其他二位的儿子也不肯上路,便央求秦基业说:“秦师傅向来足智多谋,想法子叫三王孙尽快上嘛。”
“强攻不行,改用智取嘛!”封大人说。
刘韬光拭泪说:“此行千里迢迢,父子隔绝,多半再难相见。所以秦老弟出的计策除了确保他们尽快上路,还要给多点乐子,算补偿吧。”
秦基业答应了,但没当场想出好法子来,便说:“宽限三两天,在下准有好方子治得三太岁所患的长安病。”
不管怎么说,添加敢斗去江南顺利谈成了,刘韬光实在高兴。
封大人也开心,要亲自下厨弄几样当今天子才能享用的美味佳肴显摆显摆。就在这当儿,敢斗的惨叫声传来。
四人吃惊不小,齐刷刷往花园赶去。
刘韬及时好望见给涂抹成五彩缤纷的宝贝儿子正给一个矮小公子扯着耳朵,惨叫连连。他心如刀割,却因折磨他的是封大人之子封牧,便不敢上前夺回儿子。
好在秦基业及时赶到封牧身边,点了他某个穴位,就叫他撒了手。
敢斗耳根出血,扑向刘韬光大哭:“阿爷,咱这就回家,这阴曹地府再不来了!”
封大人虚张声势斥责封牧:“刘敢斗是我请来的小客人,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客人?不,窃贼!窃我的巨无霸呢!不信问怜香!”
怜香道:“老爷,千真万确哩!”
于是,封大人转身对刘韬光:“老刘啊,这就是令郎错在前头!”
刘韬光还能说什么,除了搂着敢斗,自家身子和儿子身子颤里见抖抖里见颤。
但秦基业大笑起来:“好极了!妙坏了!”
谢大人纳闷道:“老刘是你恩人,人家儿子吃亏,你倒幸灾乐祸!”
“二位公子这纠纷正是时候:在下蓦地有了个现成的好法子。”
“哦?!”
“不过十来日,三位公子便上路了。”
“备细说说看!”
秦基业附耳说与他听,他大喜过望,预计准能一举成功。
不一会儿,封大人和刘首富也知道秦基业因这个纠纷想到叫三王孙尽快上路的万全之策了,无不欢喜,无不催促秦基业尽快做成。
封大人宽慰刘韬光:“老刘啊,这是小儿最喜欢过的家家,对谁都玩过;他自家也给人摘过花朵朵。所以,你就不必太过计较了吧。走走,回书阁,下官给你做圣人才吃得的御膳。都是下官苦思冥想加灵感乍现开发出来的。”
“不妨,不妨。”刘韬光勉强笑道。
※※※
这天,三王孙都从小厮嘴里听到一个惊人传闻:有个东都小美人要在东门外镇国寺变场摆斗鸡擂台,扬言若亲养的斗鸡输了,则心甘情愿连续三天作陪得胜斗鸡的主人;反之,输者要照她的喜好,供她花样迭出玩耍三日。
元宝赌咒发誓说是真的,还称亲眼见着小美人,夸她夸成天上少有,人间绝无,最后说:“比京城所有美人加起来还要美哩!”
敢斗兴奋坏了,可一想起最为钟爱的状元、榜眼与探花横死在秦基业刀下,不禁底气不足,放声大哭。
元宝向来机灵,劝解说:“没干系,大不了出重金,再物色几只狠货来!”
偌大的长安有的是靠斗鸡讨生活的人家。上好的斗鸡虽少之又少,但毕竟不属凤毛麟角,关键要看舍不舍得花大本钱了。敢斗专擅相鸡,摸来看去,很快选出一只最出色的,回家一试,大喜过望。
此货个虽不大,劲却特狠,家中劫后余生的斗鸡竟给它啄死好几只,一个时辰后成了下人筷间嘴里的美味。
又调教几天,敢斗日夜盼望小美人的擂台早日搭成,说:“反正都是取乐,谁陪谁不都一样。不过,比起小美人,我倒更快意斗输她的斗鸡!”
元宝道:“少主子既然斗赢,不妨要小美人作浑家;若那女娘实在入不了少主子的眼,还请你老人家记得元宝尚不曾婚配!”
“在我看来,世上哪有比斗鸡还好的尤物!不过你说了,我记着便是了。”
早偷偷懂得人伦的元宝呵呵笑着,心想:“得了,你少年不识‘肉’滋味哩。”
宝卷听闻有绝色美人来长安的消息,一骨碌从半刻也懒得欠身的榻上爬起来。他平时最喜女人美食,但美人更甚。若他当皇帝,后宫美人怕是远远不止三千。
既然有了叫“小美人”的新标靶,宝卷自然不再碌碌无为好吃懒做。他抖擞起精神,临时抱佛脚,弥补不怎么懂得斗鸡的缺憾。
他一方面用重金购得据说最为凶狠的斗鸡,还突击研读古人的斗鸡诗篇,煞费苦心背得滚瓜烂熟。其中便有魏武帝之子临淄王曹植的《斗鸡篇》。到时候,他不仅要用凶狠的斗鸡,还将以华丽的词藻征服小美人。
按他的经验,他认定凡是美人,总喜欢特美好的东西,而特美好的东西没有比得上诗词歌赋的。
“否则我大唐不可能产出李白、杜甫、王维这样的大诗人!”他对木头说。
“可公子不是有丹歌姑娘了?人家可是现成的小美人嘛。”木头实在不解,问他。
“丹歌嘛,既已到手,反而不美了。”
对此,木头更不懂了。
三太岁里,要数封牧年龄最少,个头也最矮。
老实说,迄今为止,女娃儿只是他发泄对江南思念之情的花朵朵,暂时还没发现其他更好的用处。
但这次,怜香吞吞吐吐道出的消息还是叫他按捺不住了。究其原因,一是家中的青衣都被他摘腻了,没一点新鲜劲了。其二,他一向把不同的女娃娃当不同的花朵朵,既然家中的青衣数量实在有限,那新到来的小美人很可能是来自异域的一支还不曾命名的奇葩,拧着她玩必定更有意思。
故而,他与敢斗、宝卷一样,迫切见到传闻中的小美人。
他认定自家最有胜算。
“谁手中有我的巨无霸,怜香你说?”
“都没有那样的斗鸡大将军呢。”怜香说,“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公子还应多多调教巨无霸,不是么?”
他以为很有道理,但懒得调教巨无霸,便动了狠心眼,悄悄往巨无霸阔喙里安了自家发明的利器。
那东西是用铸剑材料做的,有一排排细小的铁齿。只比巨无霸的阔嘴略小一些,上下套嵌,张合自如,简直是从鸡娘胎里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