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截稿日期要到了,要是设计排版不赶快完成,会来不及发出去印刷。」
「结果现在顾客不满意说要退货。」
「我事前已经有跟顾客确认过……」
「你不是第一天做设计,不知道客人很善变吗?」课长打断千明的话,「结果你现在弄得我还要收尾。」
「不然收尾的部分,我可以……」
「这里是新的案子,拿去给新人。」主管指着桌上的资料夹,「不要再帮他做,听见没有。」
犬青感觉得到千明正压抑着怒气,伸手拿起资料夹後,向主管鞠躬。
回到座位上,身旁的同事都在帮千明抱不平。
「课长针对新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一定是看他长得帅,nV同事都围着他。」
「也不想想自己地中海,每次都故意靠得很近。」
「要不是有早坂姐,新人早就被课长赶走。」
「之前小组长的职位,也是被课长指定,都是会拍他马P的人。」
「明明以早坂姐的能力,早就可以当上小组长。」
「你们要八卦别这麽大声,等等又被听见。」千明要同事赶快去工作。犬青感受到千明奈的心情,同时猜想她应该很受大家欢迎。桌上贴的小卡片,都是同事写给她的。
「早坂姐,不好意思,都是因为我。」同事口中的帅哥新人,出现在千明身後。
「你只要好好学就好,其他事不要想,知道吗?」千明把手中的资料夹交给他,「有不会的就跟我说,不要怕麻烦人,不然你永远学不会。」
「知道了,早坂姐,我会努力的!」新人朝气满满地朝千明鞠躬後,就回到了座位上。
千明起身,一路走出办公室。
犬青跟着千明的视角,发现路上的同事都会跟她打招呼。她自在地微笑挥手回应,这些都让犬青意识到这与自己在学校里的边缘人生,完全不同;但他也隐约感受到,千明并没有因为这些事觉得开心。不是感受到情绪波动,而是完全没有起伏。
千明走进厕所里,犬青才意识到不妙。就在他内心还在天人交战,要不要闭眼的时候,千明在洗手台前停了下来。犬青看千明的脸拿下发圈,重新将黑sE的长发绑成马尾。她伸出手0着脸,抬起下巴,反覆练习微笑。
犬青看着她端详着自己的面容,突然觉得这个梦有点太过真实。没有任何诡异的投S,或是奇特的变化。
「难道大人的梦b较聊吗?」
这个提问才在犬青的脑中闪过,千明停止了笑容,眼神转为警戒地盯着镜子。
「小子。」
犬青突然一阵疙瘩,感觉自己对上了千明的视线。
「你以为我没注意到你吗?」
犬青憋着气不敢说话,以为千明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听得见。」千明见犬青没反应,开始解开衬衫的钮扣,「是想看这个吗?」
「等等,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犬青脑中一片混乱,嘴里不断念着:「我只是没进过别人的梦里。」
「你以为这是梦?」千明停下动作,一脸疑惑。
「我刚学会C控梦境。」犬青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没说服,「你懂吗?我是说真的。」
「原来是菜鸟。」
千明用手遮住眼睛。犬青周遭变得一片漆黑,只听得见呼x1声。突然一阵强光袭来,犬青感觉自己被人丢了出去。白光渐缓,同样的视角,他看着千明,却发现左右相反。
「这不是梦,是现实。」千明双手叉腰说。
「为什麽我会在镜子里?」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千明看着在镜子里的犬青,「这叫投S,你现在跟我共享感官,可以不用待在我的大脑里,也能看见东西。」
「你说像灵魂出窍?」
「你究竟是跟谁学的?」千明看着犬青的反应,奈地摇着头,「有人教你吗?」
「算有,但大多时间都是我自己在0索。」
「我不想把事情Ga0太复杂,等我下班再聊。」千明将衬衫的扣子扣上。
「不好意思。」犬青语带尴尬地问说:「因为这里不是梦,所以我不知道怎麽离开。」
「你知道自动导航吗?」犬青摇着头,千明重新闭眼,将他放回脑袋之中。
这次犬青没有看见千明的视野,而是千明直接出现在犬青的面前,他好奇地问:「你是怎麽办到的?」
「闭上眼睛。」犬青听从指令,千明一巴掌打在犬青的头上。
「g什麽!」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犬青睁开眼睛,护着头。
「这是你擅自闯入的後果。」
「对不起。」犬青准备闭眼时,又被千明拍了一巴掌,「又怎麽了?」
「以後问题不要这麽多。」犬青自知理亏,没有回话,千明伸出双手,触碰着犬青两侧的太yAnx上,「放松身T,想像自己被包覆着。」
在漆黑的空间里,犬青听从千明的指令。
千明让犬青躺平,让他躺进地面浮出的冬眠舱。
「时间到了我会叫你。」
「什麽时候……」犬青还没说完话,就陷入了睡眠之中。
当犬青再度醒来时,看见的是千明的视野。千明将主机关机,看着黑sE的萤幕倒映出的自己。「安分一点。」她知道犬青已经醒来。窗外的天sE变暗,墙壁上的挂钟指着六点。千明拿起包包,和同事们一起走到公司外头。
「早坂姐,今天一样去老地方吗?」同事们拿起手机,「我可以先订位。」「新人应该没问题吧?」「没问题。」六、七个人将千明围住,熟练地约着晚点要去的居酒屋。
「抱歉,我今天有点事。」千明双手合十,跟同事一一道歉。
「是不是课长又要你加班?」同事脑中浮现出课长尖酸刻薄的嘴脸,「地中海真的很会压榨人。」
「没事,我们明天再一起去。」千明微笑着表示歉意。
「好吧,那我们先走了。」同事们一一向早坂道别,「早坂姐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千明目送着同事离开,确认人都走掉以後,闭上眼睛,将犬青放了出来。
「你不跟他们去吗?」犬青问。
「有你在,我要怎麽去。」千明转身走向地铁站。
「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
由於犬青不受物理限制,便放胆四处张望着日本的街景。
他从没出过国,对於东京的一切都很好奇。试图想触0店面的看板,却什麽也抓不到,彷佛像幽灵一样。路上人来人往,与他所在的小镇完全不同。他边看边向千明提问,尤其是路边的贩卖机或是扭蛋机。千明没太搭理他,只要他跟上。
当他们走下地铁站,身旁经过一群学生时,犬青才回起自己还在学校里。他赶紧跟千明说明情况,但千明只是一脸淡定地说:「别担心,你的身T会自己回家。」
「但我现在的意识不是在这里?」
「你知道怎麽进到表群吗?」
「让梦境继续,就能穿过潜意识。」
「既然你都能分成两个人,让梦境继续,自然也可以让你的身T自己回家。」
「这就是自动导航?」
「你有没有过类似的经验,例如坐车放空,回过神来却忘记刚刚经历什麽事?」犬青回想起有几次骑脚踏车回家,身T彷佛记得路,虽然没意识到骑车的过程,但最终还是顺利回到家,「潜意识里的时间是流动的,像标签一样。」千明解说现在犬青在东京,跟身T在台湾是分开的,但当意识整合之後,潜意识会x1收,并重新将时间贴上,让人不会因此有乱感。
「那为什麽我会进到你的大脑里?表群的门,不是有人做梦才会出现吗?」
「这个药,可以让我睡着时不会制造梦境。」千明从包包里拿出一瓶药,里面装着蓝sE的胶囊,「有可能是因为药效,让我在清醒时,你也能进入我的大脑里。」
电车驶来,犬青看着人Ha0挤上车厢,千明也被卡在人群中,动弹不得。
「你这样跟我说话,旁边人不会觉得是疯子吗?」犬青浮游在人群的上头,俯视着千明。
「脑袋里的声音不是靠声带,就像梦里面的声音,其实都是记忆转换,身旁的人听不见。」
「那为什麽你的门,看起来这麽像我自己的?」
「没有人跟你提过分身吗?」看着犬青疑惑的样子,千明不由得抱怨说:「你确定带你的人,是真心要教你?」
「他只提点我制造泡泡的方式。」
「算了,我好人做到底。」千明解释着,分身是指当人们长时间心理状态一致时,会在群里产生特别的连结。它不会因为短时间的改变而中断,因此每个人的分身基本上是固定的,除非遭遇重大事故,以致於心理层面有了大幅度的转变。
看犬青边听边点头,千明问他:「我的门在表群里有什麽不一样?」
「门悬浮在半空中,上了锁。」当时犬青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没有说出口。
「还有呢?」
「我好像是被x1进去的。」
「你应该也不知道,怎麽寻找特定对象的梦吧?」千明没等犬青回应,奈地说:「先不提那个。总之一般的分身,能让你短暂C控对方的意识,而对方的意识会被覆盖过去。你知道既视感吗?」
「你说一个人到某个没去过地方,却对那个地方一瞬间莫名熟悉吗?」
「有部分的既视感,就是分身彼此间的记忆残留。」
「你说C纵分身,是像我们这样吗?」
「一般来说彼此间法对话,除非在梦中,我们这样只能算是特例。」犬青准备提问时,被千明打断,「我先说好,教你这些,只是要你以後别烦我,知道吗?」
「懂了。」犬青有些失落,没再继续发问,只是静默听着电车上嘈杂的人声。
电车一到站,千明一路跟着人Ha0出了车站。两人进到超商买了啤酒和便当。回家的路上,犬青看着一间又一间的居酒屋店都被上班族塞满。
「你这样过同事的聚会,没关系吗?」
「怎麽,觉得愧疚?」千明看着犬青安分地跟在她身後,「你该不会没朋友吧?」
「我有。」
「好朋友?」听着千明的问题,犬青没有马上回答,千明继续追问:「那你有跟他们说吗?」
「我还没有跟其他人说。」
「担心朋友不懂你,还是怕自己出糗?」一连串的问题,让犬青法招架。千明看他在後头有话说不出,笑了出来,「还以为是中二小P孩,想不到挺多愁善感的。」
「我不是P孩。」
「所以是多愁善感?」
「你不懂啦。」虽然犬青觉得被千明问得很烦,但又不是真的生气,跟千明相处时感觉到的熟悉感总让他说不上来地安心。
「你家里人都不管你的吗?」
「他们要忙着赚钱。」
「兄弟姊妹呢?」
「我是独子。」
「单亲家庭?」
「你怎麽知道?」
「因为我也是。」千明一派轻松地说:「我说过分身的心理状态会很接近。你少了哪一个?」
「妈妈,癌症。」
「爸爸,天灾。」千明没等犬青开口,先说出了自己爸爸的故事,「他是个农夫,在家乡因为很常帮助邻居,十分有声望。」镇上只要大家有困难,都会来找千明的爸爸;然而他却在一次溪水暴涨中,为了拯救困在山里的年轻人反被溪水冲走。那时千明才国小,之後母亲便成为一家之主。
千明很久没向他人提及自己家里的事,也没跟自己的母亲再多聊过,或许是同样的境地使她不自觉地卸下了心防。
回到千明的家。玄关一旁是厕所,进到里头左手边有简易的厨房。房间没有隔起来,一眼就能看到在窗边的床。千明打开冰箱拿出啤酒,到yAn台H0U菸。
犬青看着对面有座公园,远处几栋大楼林立,灯火通明。
「我先提醒你。」千明将叼着的菸点着,「如果你之後用梦做坏事,被人追杀我可不会理你。」
「有这麽严重吗?」
「以後你就会知道了。」千明吐出的烟,穿过犬青的身T,「基本上分身法拒绝彼此的拜访,不过如果你是C控分身,则法使用泡泡的能力,也没办法主动到别人的梦里。」
「主动是什麽意思?」
「在表群进到别人的梦里,需要泡泡才可以穿过潜意识。在C控分身时,你已经在分身T内使用泡泡,自然法让C控分身使用泡泡,进到别人的潜意识。」千明解释本T法利用分身C控泡泡,「那你知道梦的本质是什麽吗?」
「梦是唯一能让你窥探潜意识的方法。」
「你没有办法带着分身作梦,只能透过其他人把你带到其它人的梦里。」
「我知道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麽在表群里面找特定的人。」千明伸出手指,说明一共有三种方式,「你记得刚刚坐捷运时,在我身旁的人的样子吗?」
「没印象。」
「你不记得,但潜意识会自动收集讯息,并过滤我们需要的给意识。」
「所以只要我看到就能找到他?」
「有明确的目标加上长时间相处,会越JiNg准。如果只是在同一个场所,在表群里的定位可能会不准。」
「那我要怎麽定位?」
「群是什麽?」千明眯起眼睛看着犬青。
「大家潜意识的集合T。」犬青顺着这个脉络,持续思考答案,「所以群本身就是个巨大的泡泡。」
「既然是泡泡,就跟你在梦中一样,可以使用C控的能力。不过由於人数太多会有受限,现在的你,只能定位。」千明拿起地上的烟灰缸,将菸熄灭,「路上看过的人你会记得,再来就是你曾去过的地方也会记得。」
「你说像网页的历程纪录?」
「你要这样b喻也是可以。」千明提醒犬青,造访他人的梦会留下足迹,但梦的折叠会将足迹清除,所以老手会主动留下记号,是锁定他人梦境十分常见的手法,「另外一种就是心理状态相近的人。」
「你是指分身。」
「还有呢?」
「我曾经遇到有朋友闯进我的梦里。」犬青回想在租书店的回忆,「那时候参加完运动会,我们都很累。」
「生理状态一致,也会让彼此的心理状态相似。」
「但他是怎麽进来我的梦里的?」
「是你把他抓进来的。」千明说这叫漩涡,很常发生在年轻人身上,「基本上有人刻意找你,都会被你的梦x1进去。所以我才要你小心,外面坏人很多的。」
「可是从门的外表看不太出来。」
「你看到的是办公室里的门,但我在表群看到的一层层的高塔。」
「为什麽会不一样?」
「大致上分为两种,年轻人多半像你看到的一样,是一个由限平面空间延伸的办公室;而出社会的人,多半看见是限垂直延伸的高塔。」
「那我们不就在不同的地方?」
「表群会自动统整拥有共识的人,所以不是你看到高塔,就是我看到办公室。」
千明打开啤酒,大口喝着,看着犬青复习着刚刚的资讯,让她想到年轻时候的自己。
「日常遇到的人,和状态相近的人。」犬青归纳刚刚的规则,「还有一个是什麽?」
「如果你想找到一个不认识的人,你会怎麽做?」
「先问朋友?」
「没,就是通过别人的梦境来搜寻。」千明表示这是最常用的手法,尤其当你想找到,跟你生活毫不相关的人,「根据六度分隔理论,两个陌生人中间,最多只需要六个人,就可以找到对方。」
「我有听过。」
「要找到对方,就必须要在对方脑中放入暗示。」千明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你认真听好,尤其是你不想变成坏人的话。」犬青感受到莫大的压力,下意识吞咽着口水,点着头,「我说的做坏事有两种,第一是在脑中植入暗示。用来找人,或是诱导对方进行你想要的行为。」
「你是说改变对方的想法吗?」
「意图好的会说改变,坏的就是C弄。」
「第二种呢?」
「盗取人们心中的秘密。」听到千明用到盗取二字,犬青立刻想到电影的桥段,「小则朋友间的八卦,大则提款卡密码,或是商业机密。」
「这就算犯罪吧?」
「不过盗取的难度很高,要拿捏潜意识的投S,还要配合真实生活的暗示。」千明知道犬青在想什麽,忍不住笑了出来,「通常盗取只会用来找人,你别以为真的跟电影一样,都演得这麽帅。」面对千明的耻笑,犬青只能奈地接受,「既然我讲了这麽多,现在我们来约法三章。」千明语气恢复冷静,「以後没事别来找我,虽然我是你的分身,但我相信你也不敢惹我。」
「了解。」犬青不自主地立正站好,「要是我还有问题,想找你怎麽办?」
「不会去找教你的人吗?」千明在一旁看着犬青有些为难,猜测他并没有很信任对方。考虑到他的年纪,和分身之间独特的熟悉感,可以理解犬青会不自觉依赖她的心情,「如果真的急事,请在我睡着的时候出现,这样可以吧?」
「谢谢,我不会打扰你上班的。」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吴伏靖,朋友都叫我犬青。」
「我是早坂千明。」两人握手,达成共识。
「那我可以叫你千明姐吗?」
「你会不会太直接?」千明看着一头雾水的犬青,「算了,文化差异,你想怎麽叫都可以。」
「千明姐,既然你知道这麽多,为什麽还要吃药?是有坏人盯上你吗?」
「算是吧,总之发生了一些事。」千明拿起啤酒罐,一口气把剩下的酒全都喝完,「对了,你应该不知道,我们的代称吧。」
「代称?你说能C控梦境的人吗?」
「虽然还有更细分的说法,但那个解释起来太麻烦。」千明不自觉得叹着气,以她的个X会觉得这是个麻烦,但一整晚下来,逐渐感觉对犬青有一份责任在,「总之我们有个共同的称呼。」千明将手中的香菸熄灭,嘴里念着:「梦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