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呀呀,哭泣的声音总是难听的,可是在青年看来:这哭声,代表了一段岁月。
代表了一段深情,一段友谊。
他不明白猴子为何而哭,他不知道猴子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但他相信,但凡活着,多多少少都付出过真情。
猴子也是生灵啊,它的情,比太多人更加纯粹。
他静立着,不去打扰,慢慢地等待。
冷以烟也慢步来到了青年的身旁,疑惑地看着声音苍老嘶哑如幼儿的猴子,想要问长弓隽铭,可青年轻轻竖了根手指,堵着了女子的嘴巴。
老水牛慢慢地走到了猴子的身旁,默默言,站在身旁,便是守护。
良久,猴子的哭声小了,它哭了,却也笑了,在空中比划了什么,朝着长弓隽铭扔过了一个苹果。
长弓隽铭接过,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口。原本两三米的禁地没有了,他走了过去,在墓碑前拱手拜了三拜,招呼冷以烟从简易单肩包中拿出了一张纸,叠了朵白色的丁香花,摘在了墓碑前的泥土中,随着清风摇曳。
在蓝火的微光下,白色变成了蓝色。
蓝色的丁香花啊,不知你还记得么?
“余生憾,万物有灵。”长弓隽铭又轻声说了说,走到猴子的身边,它伸过了手,青年还以为是要握手呢,可猴子却不仅仅是握手。握手之后,又是比划了比划,还指了指老水牛,见长弓隽铭有些不懂,猴子走到老水牛旁,摸了摸它的毛发。
猴子,毕竟不是人,它为老水牛抚摸过,却是少了主人的手的温润。长毛的手和不长毛的手是两个样,而猴子看长弓隽铭年轻,而且最关键的是,长弓隽铭那一声余生憾万物有灵给了他主人子女都不曾给它的感觉:浩瀚的温柔。即便青年的温柔和主人的温柔本质不一样,但却也是最接近的了。
“是这样么?”青年走过去,轻轻地捋了捋老水牛的长毛,他去过农村好几次,也见过类似的场景。有一次看见农民们帮水牛剪去了多余的长毛,有一次看见老大爷笑着拍了拍水牛的脑袋,说啊老伙计你跟着我也有八年了吧。
想到这,长弓隽铭心中一酸,像是看见了不属于他的回忆,走近了水牛。
他拍了拍老水牛的脑袋,朝着牛耳朵笑了笑。
声音,似是中性化了些,似是,带来了逝去的时光。
“老伙计,你跟着我,也有十年了吧。”
青年的轻声,与过往的一幕幕重叠了起来,主人还在的时候,有一次,给老水牛整理了毛发,站在椅子上的主人俯身对着牛耳朵笑了笑。
“老伙计,你跟着我已有十年了吧!”
···
他说完,不知所以地看了看自己,看了看双手,像是触碰了什么。
它们听着,猛然一震,像是回到了从前。
猴子转了身子,朝着墓碑看了过去,久久没有转身回来;老水牛匍匐地坐在了地面,闭上了双眸,只是,一道道眼泪却是从眼眸中止不住的流出。
落在泥土地里,发出了滴滴答答的声音。
···
冷以烟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幕,不去问长弓隽铭为何能这么快和它们像是熟悉了,她不想去打扰,不想去打扰真实情感的流露。
“是啊,万物,皆有灵。”她轻声嘀咕了一句,眼眸变得微微湿润,她不知道为何,但是看见这一幕幕,控制不住自己。
她看见长弓隽铭对着老水牛说了些什么,她看见老水牛慢慢地趴在了地上闭上了眼睛睡去,就像是睡在父母怀抱中的孩童。她看见猴子走了过来,注视着一人一牛一语不发,只是悄悄地作了个揖,动作却是很不标准。做完之后又回到了墓碑旁,吃着没有吃完的苹果。
也许,只是为了让思念,不要那么快飘到远方。
青年回过头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扔了过去,猴子连忙起身去捡,可在最后关头醒悟过来,张牙舞爪着做出凶狠的模样,却是没有出声。
长弓隽铭笑笑,同样也没有出声。
良久,良久,树林里的时间悄然流逝,黑夜,变成了黑夜。
“我们走吧。”良久,长弓隽铭走了回来,对着冷以烟说道。她看了看墓碑旁,点了点头。
墓碑旁,老水牛已经睡去,它的鼾声清晰可闻,猴子倒还活泼——青年也和猴子嬉闹了一会儿,还问他睡不睡,猴子听懂了,摇了摇头。时间慢慢地流逝快到凌晨了,下山还需要时间,青年便准备离去。
蓝色的火焰,静静地飘在墓碑旁。
向着猴子挥了挥手,走过了小树,踏上了上山的路。
“哟,我怎么感觉你像是哭了一样?”下山的时候,长弓隽铭忽然问道。
“哪有?你看了,这大黑夜的,你看得清啥,乱说话。”冷以烟有些嗔怒地打了一下青年的肩膀。
“可我明明看见你···”
“好啦,我们下山吧。”
墓碑前,猴子静静地守护在老水牛的身旁,它看了看墓碑,回忆着过往,主人说过,因为一件事她懂了很多,她的前半生留了遗憾,后半生不会有了。
主人常说一句话啊,猴子看着两行字,嘶哑地说了出来,仔细听,一如人语。
“余生憾,万物有灵。”
是啊,余生憾,万物有灵。
万物皆有灵,且行且珍惜。
——
走在下山路,长弓隽铭时不时地,朝着身后看看,看着山中静静不动的蓝火。
如烟往事,似乎皆在火焰之中。
“世间生灵,常常比人真挚许多···”
“你陪伴了我成长。”
“···报以我的余生。”
快下山了,女子听着青年的喃喃自语,疑惑地问道,“长弓,你在说什么啊?”
说什么?闻言,他笑了笑,或许是因为方才喃喃与心声二说了就忘怀了,或许,是没有解释的心思。
他指了指脚下:下山的路中有了一道微光,与上山的时候不一样——上山的时候,他只拿了一个小夜灯,连带的夜视镜,都忘了给女子使用了。
路,明亮了许多,她看向清晰的地面,耳畔响起了青年的揶揄。
“我在说,我带了三个强光手电,居然一个都没动用。”
“我在想,我身上还有夜视镜呢,可我没用不说,也没给你使用,难不成,是我觉得我俩的夜视能力都很棒?”
“唔···看来还是上山的时候我太过警惕小心,还是因为我长弓某人为人低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