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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早晨七点半。
距离制裁行动开始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与硝烟弥漫的荆棘骑士团总部截然不同,狄格尼提城内此刻寂静得如同废土。本该早早开门营业的餐馆、商铺此刻大门紧闭,街道上的行人也不见踪影。昏暗翻滚的乌云笼罩在王都上空,将下未下的冷雨让凝重的气氛变得越发Y郁。
「目前没有异常。」
「这边也一样。辛苦了。」
年轻的鸢尾骑士韦尔与同僚擦肩而过。按照程式进行了简单的情报交换之後,他正了正帽檐,再次踏上自己负责的巡逻路线。对他来说,这样的巡逻工作已经是家常便饭,但他心里很明白,这次的「巡逻」,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为了保证制裁行动的顺利进行,同时也是为了不在暂时不知情的普通民众中间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鸢尾骑士团在nV王的示意下,颁布了为期一天的「禁足令」。
「联合演练」这个理由应该足够可信。至少韦尔是这麽认为的。但是,每当他走过那些门窗紧闭的房屋,意间瞥见透过窗帘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朝外窥探的眼睛的时候,他总是会心底一惊,不由得想要加快脚步。
民众并不是傻瓜。尽管被隔绝在真相的外侧,但他们对正在发生的事依然有所察觉。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一介普通骑士的韦尔并不知道。那些复杂深奥的问题轮不到他来C心,也不会有人允许他横加指责。他能做的,就只有在每一次的巡逻任务中尽心尽力,在可以预料的危险发生之前将之扼杀——仅此而已。
「……哈……」
终於,韦尔又一次回到了起点——西城门与西街道的交界。他已经数不清自己究竟走了多少步,但,即使深知这种枯燥乏味的机械作业将要持续整整一天,他内心也没有丝毫排斥。
此刻,只是暂时停下脚步。
「好想吃食堂的芝麻贝果啊……」
——然後吐出了足轻重的一句话。
眼看收工时间还绵绵期,内心却先一步惦记起了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晚饭。韦尔自嘲般地撇了撇嘴,再次正了正帽檐,迈开步伐——
眼睛自然而然地向路过了数次的街边小巷随意一瞥。这时,韦尔突然注意到了一对奇怪的组合。
那是一个披着黑sE连帽斗篷的瘦小男孩。站在他旁边的则是一名穿着黑sE大衣的青年。仿佛是在防范随时可能到来的大雨,青年擎着一把黑sE的雨伞,他们注视着挂着「停止营业」的猫眼咖啡馆的大门,既不移动也不互相交谈,就像是两座凭空出现的黑sE雕塑。
韦尔想也没想便快步朝他们走去。他确信「禁足令」应该已经传达到了居住在狄格尼提城内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但是除了「传达失误」之外,他实在找不出这两个人在戒严时期跑到街上乱晃的理由。毕竟,除了巡逻人员之外,鸢尾骑士团同样也在各个城门配备了相当数量的骑士。加之今天出入王都的有轨巴士也都全部停运,要说他们是从城外来的,韦尔论如何也法接受。
重要的是。在今天这样充满了不稳定因素的日子里,论是作为人还是作为骑士,韦尔都法对他们放任不管。
「喂!那边的两位!现在是戒严时期,普通民众禁止随意游逛!请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我!」
——韦尔很快走到了距离他们只有几英距的地方,同时用自己引以为豪的大嗓门厉声训诫。
这原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日常工作。
「原本」。
韦尔根本没有看清原本静立不动的青年是如何在不到两秒的时间内闪身出现在他眼前的。黑sE风衣的下摆在空中高高扬起,在韦尔反应不及的瞬间,青年翻转手腕,右手拇指摁下伞钮,反手将收合的黑sE雨伞T0Ng向了韦尔的x口。
「……唔、呃……」
柔软粗糙的防水伞布此刻变成了坚y的翎羽,同锋利的伞尖一起从韦尔的肋骨中间刺入,穿破了後背。
大脑陷入混乱的韦尔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自己口中喷涌而出的鲜红YT代表着什麽。他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青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而做出骇人行径的青年却依旧绷紧脸部的肌r0U,他甚至没再看被他刺穿的韦尔,只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後,果断而决绝地将雨伞拔了出来。
犹如五脏六腑被一同扯出的感觉——b起疼痛,丧失感和不现实感要来得更加显着。韦尔法自控地跌倒在地,一边H0U搐一边咳出大量鲜血。
——究竟为什麽会这样?
韦尔咬着牙昂起头,视野的一角映出从自己身下不断向外蔓延的血泊。骑士的本能让他拼尽全力保持着自己的意识,眼睛SiSi地盯着青年黑sE的K管。有什麽不妙的事发生了——他很清楚,他很想大声呼喊,但他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他想努力反抗,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力气H0U出Ha在腰间的佩剑。
「……、……」
声的嘶吼从韦尔口中迸发,青年充耳不闻。他转过头,对站在不远处的男孩说:
「接下来的十分钟,只有这个人的巡逻路线会经过这里。我会把他处理掉,然後立即返回我负责的区域。那麽,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零。」
「明白。」
男孩简短地应答。就在这一瞬间,他妖异的蓝sE双眼迸发出震人心魄的强烈光芒,犹如劈裂天空的闪电一般——恰如其字面意义地,「劈裂」了韦尔眼前的这片天空。
於是,韦尔目睹了那一幕。目睹了那个就此改写了苍岚王国的命运的画面。
被粗暴地劈开的半空之中,出现了一条约有六英尺高的裂缝。那条裂缝就像是某种巨型生物的眼睑一般蠕动、翻卷,沉默而缓慢地将自己的内部展现给一所知的人类——
那并不是,这个世界可能存在的风景。
泛着金属般深蓝sE光泽的黑暗限延伸。破碎的尖叫声犹如歌唱般泉涌而出。大GU令人震颤、令人畏惧的力量像海浪一样奔腾。韦尔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根本法理解的景象,就在这时,数的黑影从被虚所充斥的裂缝之中现身,犹如诸神陨落之日降临圣殿的,黑袍加身的反抗者们——
不。那才不是什麽反抗者。
手握武器、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侵入王国的地界——在鸢尾骑士,不,在任何一个骑士的认知之中,这些人只会有一种身份,那就是——敌人!
意识逐渐涣散的韦尔用尽全力翻过身子,仰面朝上。仿佛已经知道这将会是此生的最後一次战斗,濒Si的韦尔发挥出了超乎寻常的力量,他y是用几乎失去了知觉的手指从制服的前x口袋中掏出自己的铜质哨子,塞进麻木的嘴唇里,挤出残留在肺部的所有空气——
尖锐的哨声突然在中途断绝。
韦尔还不甘地睁着眼睛,但那双眼睛,此刻,已经彻底Si去。
穿黑sE大衣的青年将伞尖从韦尔的脖颈中H0U出,亮铜sE的哨子与喷涌的鲜血一同落到了地上。
青年脸上绷紧的肌r0U线条突然松弛了下来,他僵y地牵起嘴角,呈现出复仇之後的畅快表情。
但,那种表情转瞬即逝。他握着鲜血淋漓的雨伞,转身走向尚未合拢的裂缝。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身着黑袍的反抗者们依旧在源源不绝、悄声息地从裂缝之中涌出。他们即将带着噩梦一起滑入大街小巷。
零站在旁边,睁着光芒渐暗的眼睛,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切。
——他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
与此同时,荆棘骑士团团长办公室内。
从未有过的剧烈头痛袭击了处在对峙中心的贝栗亚瑟——激烈暴动的识别本能传达着危险的信号。前所未有的庞大曜力交杂蹂躏着她的大脑,太过冗杂的资讯甚至让她在短暂的瞬间忘却了迫在眉睫的战斗。
她当然认出了零的曜力——轻而易举地。但,很快她便意识到,不止如此。她知道零的实力有多麽恐怖,可是,单单只是一个零,不会让她的神经像是被拧断、r0碎一般释放疼痛。
她意识到了什麽。暂态,她露出了罕见的震惊表情。
「不对……等等!」
她出声制止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挥刀砍过来的盖理。
「情况……有点不对。这……没有道理……为什麽王都会……!」
「哈?!少给我在那边耍花招!」盖理怒斥道,紧握双刀握柄的手指没有放松丝毫,「事到如今还要想方设法逃脱本大爷的制裁吗?我告诉你们,想都不用——」
话音未落。
「不,这不是‘耍花招’。」
——哈尔打断了盖理。他语气依旧镇定,脸sE却和贝栗亚瑟一样苍白得吓人。
「我和贝栗亚瑟都是祈愿者,看来我们的‘识别本能’回馈给了我们相同的资讯——王都城内出现了数量庞大的曜力反应。」
「你说什麽?」科尔温更加绷紧了神经,「‘识别本能’……那不是祈愿者独有的,能感应到一定范围内正在使用曜力的祈愿者的能力吗?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王都城内出现了大量正在使用曜力的祈愿者?」
「听他们胡扯!说什麽‘祈愿者的识别本能’,根本就是仗着我们这些普通人没办法拆穿他们的谎话所以在那边张口乱说,好转移我们的注意力然後脚底抹油!喂,我可警告你们!别以为这里只有你们两个祈愿者,这边这个鸢尾的团长,虽然不成器但也——」
盖理语塞了。他恰好看见旁边的莉兹的表情——那是与哈尔和贝栗亚瑟如出一辙的惊愕神情。她圆睁着眼睛,汗水从她的额角往下流淌。
「不……是吧……」
「‘……我们,没有撒谎。我们也没有必要撒这种立刻就会被拆穿的谎。」
贝栗亚瑟盯着盖理的眼睛说:
「现在在王都活动的‘祈愿者’,至少……有数千名。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正的‘祈愿者’。或许是其他更糟糕的东西。」
「更糟糕的东西是指——」
就在这时,扣在耳朵上的通讯器中传来了「沙沙」的杂声,打断了科尔温急迫的问话。很快,语速极快的nV声在耳边响起:
「科尔温副队长,这里是艾薇。我现在在东北侧的月杉树林。王都狄格尼提城内发生了异常情况。」
「继续!」
「大约十分钟之前,西城门附近响起了一声威慑X的哨声,大约持续了三秒。之後哨声连续响起,半分钟之前,有人在城中心发S了鸢尾骑士专用的求援信号弹。现在,各个城门均已封锁。我在这里能够听见城内传来的械斗声。副队长,情况有变。请下达下一步的指令。」
科尔温还未来得及理清思路,旁边便响起了莉兹的喊声:
「你说什麽,大量不明身份的黑袍异端现身王都?!他们正在以王g0ng为目标汇集?!入侵的路线呢?……什麽,不清楚?开什麽玩笑!」
顿时,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凝重了起来。在几秒钟时间内,莉兹迅速调整好情绪,果断地对通讯器对面的人做出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