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通讯器内传来的紧急求援被一声刺耳的巨响打断了。
通讯就此断绝,不知是因为通讯器的损坏还是持有它的临时支队长姬尔的落败——不,在这种情况下,这两种情况其实并不互相冲突,大概只是谁先谁後的问题。总而言之,不管是永久X的还是暂时X的,他们失败了。
赛维尔推了推眼镜,望着屹立在眼前的宿舍楼。他们突入D区也不过是十分钟之前的事,他们刚刚完成了对宿舍一楼的排查,逮捕押送了几名反抗的骑士。现在他分派了一部分人去搜查礼堂区域,剩下的这四百人,原本都要和他一起攻陷这另一个「重中之重」。
但是,没办法。「突发情况」总是和所有任务都亲密间。於是,赛维尔立即向部下下达指令:
「刚刚收到的消息。C区的黑蔷薇支队遭遇顽强抵抗,急需支援。杜恩,你带第七分队和第八分队的一百人前去支援。务必要注意持战斧的男人和持连S弩的nV人,还有持弓的机械小队护卫骑士。」
「是!」
「除此之外。」
他以与平常别二致的口吻补充道:
「副团长贝栗亚瑟确认已逃离D区。尽量把那三个机工师活着抓回来——」
话音未落。宿舍楼内的楼梯拐角,从视野的盲区之中忽然冲出了一名荆棘骑士。他手持长刀,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冲向背对他的赛维尔,迸S异样光芒的刀刃顺势劈向赛维尔的後背——鸢尾骑士们立即作出反应,站在最前面的几名骑士几乎同时抬起胳膊准备S击。
但,谁也没有赛维尔快。骑士的刀刃还悬在半空,他已经一旋身,单膝下跪,握枪的右手同时向上绷直,左手握持握柄保持稳定,瞄准那名骑士的左x,扣下扳机。
「呯!」
乾燥的声响在空中消散。挥空了的刀刃从主人的手中滑脱,顿时失去了光辉,变回普通的钢铁。被子弹的力量推得後退了好几步的骑士迅速倒地,大片的鲜红颜sE在x前的白sE制服上晕开——赛维尔S出的弹丸准确地打碎了他的心脏。
「——其他人,准许S杀。这是我的命令。」
目睹这一切的鸢尾骑士们并没有让自己震惊太久。杜恩和即将前往C区支援的骑士们大声回应赛维尔的命令,接着便迅速调转方向奔向了C区。
「剩下的第一分队、第二分队、第三分队、第四分队、第五分队和第六分队。贝栗亚瑟逃离了这里,一楼已经不再有威胁,因此由我来负责一楼。你们按照两两分组的方式,搜查剩下的二到四楼。」
「是!」
整齐而响亮的应答声。骑士们不疑有他,做好S击准备後便鱼贯而入,楼梯上一时间都是嘈杂而令人胆寒的脚步声。赛维尔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背影,那名荆棘骑士的屍T就躺在距离他两英距远的地方,而他看也没看他一眼。
有一群听话而忠诚的部下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事。
赛维尔微挑嘴角,露出平常那种一点也不像「笑」的笑容。他喜欢鸢尾骑士的这种共X,这正是他当初在徵召考试中选择鸢尾骑士团的原因之一。理所应当。他不是祈愿者,也不想与那些投机取巧之辈共事。曾经跟随自由联盟军四处征战的祖父曾说要引荐他去黑蔷薇骑士团,年轻的他亦想也不想就拒绝。
他不想走那种被铺就好的、一眼就看得到尽头的路。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的计画能够让他真正信服的话,那麽那个人只会是他自己。他想走的是能够最大化发挥他的才能的路,能够让「赛维尔」这个名字在未来的某一天变得如雷贯耳的路——地位逐渐衰落的鸢尾骑士团是最适合他的舞台。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b想像中要更加轻易地脱颖而出、屡立战功,接着连连晋升——最终却意外止步于副团长之位。
「不可理喻」。
赛维尔的脑海中再次冒出了这个词。想到那个空有运气的nV流之辈,他不屑地砸嘴,接着开始向走廊深处前进。是的,鸢尾骑士团实在是太过忠诚也太过愚昧了,所以才会被nV王轻视,被黑蔷薇和荆棘骑士团瞧不起。他知道只有他才能改变这种积重难返的现状,他还以为所有脑袋清醒的人都会明白谁才是最真正适合团长宝座的人选,没想到赫伯特将军最终选中的却是那个天真又目光短浅的莉兹。
「呯!」
JiNg准S击,又一名骑士倒地——这大概是一楼公共区域的最後一条漏网之鱼了。赛维尔从眉心被击穿、变得面目全非的屍T旁边走过,眼睛只盯着走廊尽头挂着写有「疗养室」的金属牌子的房间。
赫伯特老了。赛维尔不屑地想。当年的「战之红鹰」现在也老眼昏花,不然他想不出第二个将军选择那个会要求他们「尽量不要杀戮」的nV人的理由。战场不是nV人和小孩过家家的地方,踩在牺牲者的遗骸上前进才是历史的必然。那个整天呼喊着「信任」与「大义」的nV人没有资格引领这个骑士团。当然,那个甘愿缩在副团长的位置上丝毫不知进取的莱特,就更没有资格。
他在门外停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忍辱负重至今,机会终於降临了。他当然不会贸然去挑战支持者众多的莉兹,但是,他知道故作大度的莉兹潜意识中还是在偏袒她从小的玩伴。是的,他撒了谎,贝栗亚瑟并没有逃离,她就躺在这扇门背後的床上。假如他能独自占有抓捕这个重罪人的功劳,再巧妙地让nV王得知莉兹的偏袒行为的话——他离团长的位置就又近了一步。不,可能不只是「近一步」。或许,他能顺利将之收入囊中。
弹巢中还剩下四发子弹。备用的还有十二发。曜管还在负荷内。对手是一名医生,和一个昏迷不醒的副团长。一切似乎都已经胜券在握,赛维尔做好了S击准备,接着一脚踹开门,不由分说地朝着眼睛捕捉到的第一道影子开枪S击。
枪声与nVX的悲鸣声同时响起。赛维尔看见一个留着齐肩短直发的nV人从椅子上翻倒下去,头重重地撞在了柜子上,就那样捂着肩膀失去了意识。再一看,弹丸深深嵌进了她背後的墙壁。看来nV人是被突然破门而入的他吓了一跳,身T失去平衡,而恰好逃过了心脏被S穿的命运——真是令人羡慕的好运。赛维尔早就知道这个名叫艾格莎的团长副官是个没有战斗能力的医疗骑士,再加上肩膀受伤,她恐怕一时半会儿都很难再爬起来了。既然一发子弹没能解决掉她,那麽他只能退求其次,在情况有变之前先制服他的主要目标——贝栗亚瑟。
不需要费心寻找。贝栗亚瑟就躺在nV人旁边的那张床上。和传言中别二致的金发、没有血sE的皮肤,遮盖了大半张脸的眼罩。要不是她盖在白sE被单下的x口还在轻微起伏着,赛维尔简直都想朝她开一枪来确认她究竟是Si了还是活着。
「……荆棘骑士团副团长贝栗亚瑟。我现在,以‘叛国罪’的罪名逮捕你。」
赛维尔一刻也不怠慢地用枪指着她的x口,手指扣在扳机上,保持随时都可以开枪的状态。例行公事般说完这句话之後,他用空闲的左手一把掀开了她的被单,然後立刻恢复预备S击的姿势。
没有异常。贝栗亚瑟穿着病号服赤着脚躺在那里,两只手规规矩矩地平放在身T两侧,她那把着名的长剑「苍月」也不见踪影。看样子情报没有出,她的确还没有恢复意识,只是个毫威胁的病患。
但是。这还不够——不够保险。
赛维尔缓缓调整角度,将枪口对准了她的右臂。打废她的手,接着再打废她的腿——剩下的三发子弹完全可以让她像所谓的「人彘」一样再也法用任何方式反抗,而剩下的一条腿,就算是他的仁慈为她准备的厚礼。
——手指扣下扳机。像从前一样乾脆俐落。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黑光从赛维尔眼前闪过。
原本应该从枪膛中飞速S出的弹丸却被卡在了中间。下一秒,银sE的曜管枪就像是被切开的h油一般断成两半,附有准星的半截枪身分离开来,飞向空中——
赛维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腕上出现了一圈红线。当他反应过来那是向外涌出的血Y的时候,「红线」以下的手掌部分已经脱离身T,和那截枪身一起掉在了地上。
「唔、哇啊啊啊啊——」
突然爆发的悲鸣是人类在遭遇此类惨事的本能反应。被断手的冲击和迅速的失血让赛维尔的意识不受控制地迅速消散,此刻他只能拼尽全力地用左手钳紧断口以求自救,眼睛则SiSi地盯着自己掉在地上变成一块Sir0U的右手。那只手的手指还紧紧地扣在扳机上。
究竟发生了什麽?
大脑的一角像是旁观者一样冷漠地自问。赛维尔失去了平衡,的後背重重地撞上疗养室的墙壁,顺势滑坐在地上。这时他才看见,原本平躺在床上的贝栗亚瑟不知何时已经坐起了身子,她背着光面朝着赛维尔,模糊不清的那张脸上,唯有未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红sE左眼灼灼闪耀。
破碎的雾状黑翼在她背後舒展。恍惚之中赛维尔仿佛听见了来自其中的细碎低语,他突然明白过来——那正是斩断他的右手的元凶。
赛维尔哑然失笑。不知是为自己的误判,还是为眼前足以将贝栗亚瑟推上断头台的「罪证」。
将自己出卖给了敌人的骑士团。其副团长,早就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异端。
「……也就是说……这只是你们设的一个局——」
赛维尔有气力地自嘲道。贝栗亚瑟毫触动,只用分外冷漠的眼神盯着他看。
「是的。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努力。目的是,让你们分散兵力,放松警惕。给其他人争取时间。」
「为了伪装这个假像……你甚至同时骗过了我们和黑蔷薇的侦查人员,y是在这张床上躺足了一个星期?」
「不是‘伪装’。是真的在养伤。」
赛维尔语塞了。这时,她滑下床,站了起来。那凛然的身姿再也没有一丝犹疑。
「荆棘骑士团的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屈服於没有道理的压迫之下。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即使遭遇再多苦难与冤屈,只要还有一丝力量,我就不会停止战斗。这场对决,是我胜利了。」
「……多谢。我得到了很好的参考情报——」
赛维尔并没有反驳或是恼怒大骂。因为,在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之後,他就失去了意识。
黑翼收拢,消失在空气中。贝栗亚瑟盯着他汩汩流血的右手断口,迅速从H0U屉里拿出止血带和急救药品,帮他做了紧急处理。
接着,她一刻不停地摇醒了昏迷的艾格莎。
「艾格莎小姐,你还好吗?」
艾格莎猛地张开了眼睛。剧痛的肩膀让她花了一些时间才看清贝栗亚瑟的脸,这下她顾不得疼痛,慌慌张张地坐了起来。
「我……我没事!没事的!只是被子弹擦伤,不影响行动!」她抓着贝栗亚瑟的肩膀,目光在她的身T上上下乱转,「贝栗亚瑟,你没受伤吧?!我居然昏了过去,真是……太不中用了。让刚刚才从重伤中恢复的你执行这种危险的任务,作为医生,我……——」
「没关系的,艾格莎小姐。我没事。」
贝栗亚瑟冷静地安抚了一下艾格莎。她知道他们没有太多时间,於是确认艾格莎一切安好之後,她立即站起身来,迅速脱下身上的病号服——新添的大量触目惊心的伤疤和缝合线痕迹残还留在她身上。她从H0U屉里拿出自己的制服,以最快的速度穿好,然後H0U出藏在床底的佩剑苍月,将之稳稳地扣在了腰间。做完这一切之後,她转头对艾格莎说:
「那麽,艾格莎小姐,我现在要投入作战了。我会将赛维尔副团长带到大厅,再将所有的鸢尾骑士引开。这样一来,这个疗养室对他们来说就没有价值了。以防万一,请藏在床底之类的隐蔽处。大约五到十分钟之後,劳斯大叔和梅莉莎阿姨就会来接你,到时请和他们一同到楼顶等待白风号的接应。」
「是、是的!我明白了!」
艾格莎是如此讨厌只能说「是」的自己。她望着眼前这个在短短一周之内遭遇重大变故,表情却和缓如常的少nV,想到自己不仅法成为她的力量,还要依赖她、受她保护,不由得鼻子发酸。
她很想对经历了Si亡和剧痛,承受着搭档失踪的不安的贝栗亚瑟说些什麽。但是她说不出来,现状也不允许她再浪费她的时间。她只能竭力掩饰自己因「能为力」而产生的悲伤——作为医生,同时也作为一个骑士。
她只能拼尽全力稳住颤抖的声音,对贝栗亚瑟说:
「不要输啊,贝栗亚瑟……!」她的眼中泛起热泪,「我永远都相信着你……不管发生什麽事。永远!」
单手拖着赛维尔,另一只手已经放到了门把上的贝栗亚瑟的背影微停了一下,转过头来。
——她露出了七年来第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