缥缈的意识之中,限扩展的——只剩下穷尽的,「苍白」。
——苍白的世界。
……「苍白」?
——不,所谓的「苍白」……也只不过是「虚」的,另一种形态。
……什麽都不存在。
见惯的景物。喧嚣的人声。盘旋的微风。蓝天与低沉的云彩。
什麽都……不存在。
光明。快乐。痛苦。希望。绝望。背叛的滋味。长剑握柄的触感。胜利与失败。
……什麽都……
……甚至,连黑暗也不见踪影。曾经为之彷徨、为之竭尽一切的——所有的所有,在这里,仅仅只是连轮廓都没有的,「意义的存在」。
……意义——
——包括,「自我」。
……——「我」?
本已不复存在的「心脏」发出微弱的哀鸣。早就溃散的身T力地H0U搐。空白、虚、毫意义的世界之中——沉在垠白雾最下方的灰sE灵魂,忽然张开了一只不成形的扭曲之眼。
……我是……谁?
乱麻般的瞳仁颤动着,仿佛黑洞。
我……为什麽会……在这里?
——仿佛搅碎所有悲痛感情的漩涡。
这里,究竟是——
「……看样子,你相当动摇呢。」
——忽然。本不该存在任何声响的世界中,响起了清脆悦耳的,少nV的声音。
「唔唔。不过,这是个好兆头呀。就像是在猛火烤制的长尾兔腿r0U上淋上辣味酱汁一样,令人愉悦的——相当好的预兆。」
娇俏的笑声。
就像是淩空劈现了一道r0U眼不可见的裂口——身着颇为正式的黑sE礼装的娇小身影飘然现身於那团呆滞的灰sE灵魂上方。繁复的白纱裙裾犹如被风吹散的云彩,少nV毫不介意自己暴露在外的U0露双脚,仅只是目不转睛地与那只不安的瞳仁对视。
——b任何宝石都要震人心魄的湛蓝sE双眸开心地眯成了月牙。
「真遗憾啊。我的确许下过愿望,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想要与你见上一面’——但,我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形式,在这种地方相见。」
长至脚踝的如雪发丝在她背後漂浮,剔透如同羽毛。
「贝栗亚瑟呀贝栗亚瑟。让‘奇迹’胎Si腹中的少nV——」
她徒然像鱼一样潜下身子。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她静静地端详那只紊乱的、似黑洞又如漩涡的瞳眸——
接着,她莞尔一笑。
「你究竟是为何而活,又是为何而Si呢?」
◇◇◇
淩晨两点。距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
荆棘骑士团的非常规治疗室彻夜灯火通明。没有温度的冷sE调白光之下,哈尔、安和晴和白雏围绕在治疗室中央的大药棺旁边,静静地望着被浸泡在稀释提神剂之中的贝栗亚瑟。
站在监测仪旁边的艾格莎双眼通红,SiSi地盯着一动不动的曜力指针。拜则坐在角落的一把折叠椅上,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不停颤抖。
——Si寂。
令人绝望的Si寂笼罩着治疗室。
好在,几分钟之後——这持续已久的Si寂,终於被突然而起的开门声打碎。
「……」
众人条件反S地抬起头去看治疗室的门。克洛威尔站在那里,正一声不吭地将门扇推回原来的位置。他的脸颊上还残留着刚癒合不久的伤疤的痕迹。
「冷静下来了吗?」
「嗯,算是吧。」
克洛威尔简短地回应了哈尔抛来的问题。他快速走到药棺旁边,姿态与神情都与往常别二致。
但,从他进门起便一直盯着他看的安和晴仍然发现了蹊跷之处。
「喂,你那身打扮是怎麽回事?」
安和晴用尖锐的目光打量着在哈尔旁边停下脚步的克洛威尔。他穿着黑sE的衬衣、袖马甲、长K和靴子,黑sE手套长过手肘,长刀「银轮」与备用匕首置在腰间,除此之外腰带上还挂着大约三个置物小包——
隐蔽X与机动X都极高的装扮。就像克洛威尔外出执行任务时总会选择的那一类一样。
然而——现在并没有什麽需要他去执行的任务。
「……有什麽问题吗?」
对此,克洛威尔似乎并不打算做出任何解释。他看也不看安和晴一眼,只顾低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双眼紧闭的贝栗亚瑟——
泡在提神剂中的肌肤白得看得清血管。衣角下面露出的狰狞伤口都已经进行了缝合和处理,然而大片脱落的皮r0U依然没有完全长好,只是在提神剂中释放着细密的泡沫。
「艾格莎小姐,情况怎麽样了?」
克洛威尔镇定的声音终於让艾格莎抬起了头。疲惫的她望着向自己投来目光的大家,抿了抿嘴唇,脸上浮现出泫然y泣的悲伤神sE:
「……不算……太乐观。」她颤抖着说,「几乎遍布全身的复杂X骨折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恢复,此外腹腔内的……损毁,也相当严重。我想……应该有人在你们赶到之前,就为她做了紧急处理——注入了提神剂一类的东西,强行驱动祈愿者的自我癒合能力,勉强修复了重要的器官……多亏如此,她成功支撑到了手术结束。可是……」
艾格莎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曜力指针的表盘之上。
「可是……明明手术已经成功了,也注S了足量的提神剂,她的身T状况也在逐渐好转——但,曜力指标……却依旧在零刻度附近徘徊。贝栗亚瑟T内的曜力依然保留着微弱的活X,但是那实在是……太微弱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依旧处於濒Si状态。这样下去……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恢复意识。我想不通……为什麽她的‘感’没有运作?她的自愈能力……不该让她落到这个下场……不该让她吃这麽多苦啊——」
懊恼、悔恨、由「能为力」而生的强烈不甘——作为医生的艾格莎的痛苦清晰地在寂静的治疗室中回响。而安和晴意外地没有为先前克洛威尔的视而纠缠不清,而是垂眼望着贝栗亚瑟状若Si屍的苍白脸庞,率先冷静地开了口:
「也不是什麽难以理解的事呢。‘感’毕竟是黑茧,它对贝栗亚瑟并不存在什麽‘忠心’。现在她濒临Si亡,存在於她T内的属於她自己的曜力也极端虚弱——对於野心B0B0的黑茧来说,这正是绝佳的机会……夺取‘主权’的,绝佳的机会。同理。同为黑茧的‘混沌’此刻应该也在蠢蠢y动吧。不如说,b起感,混沌显然要棘手得多。」她话锋一转,「它们之所以按兵不动……说不定只是在等贝栗亚瑟自己的曜力完全消亡而已。我认为这应该是最合理的理由了。」
——短暂的沉默。接下来响起的是白雏的声音。
「……我同意晴的意见。贝栗亚瑟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如果我们真的只是乾等着她自己恢复意识的话,黑茧很有可能会在我们一所知的时候趁虚而入,将贝栗亚瑟的身T据为己有。她也许会醒过来——但,醒过来的那个她永远也不会是‘贝栗亚瑟’了。」白雏镇静地说,「这是一场b赛。我们必须在贝栗亚瑟的曜力消逝之前……让她‘活过来’。让她的意识回到这个身T中来,让她有力气对抗黑茧——」
「你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法一样呢。」安和晴盯着她。
「……是的。我不确定它能否真正‘解决’这个危机……但,我认为,至少有尝试的价值。」白雏略微纠起眉头,「那孩子……贝栗亚瑟,在我们进行特训的时候,一直很焦虑。她大概是不愿意成为你们的累赘,所以才不眠不休争分夺秒,想要快点掌握C控黑茧的方法……但,她太急躁了。如果我能再盯紧一些……事情恐怕也不会发展到如此地步。她的‘Si’,有我的一份责任。所以,作为备用的策略,同时也是一种补偿——我愿意以我的寿命为代价,为她施行‘更生术’。」
「开什麽玩笑!」
「不……不行!」
安和晴的怒吼声和艾格莎惊慌失措的尖叫声重叠在一起——安和晴的声音显然要更大一些。两个人「呼」地将脸转向对方,有些不可思议地彼此望了一眼——然後,安和晴先一步转回头,大声说道:
「我反对。贝栗亚瑟的R0UT已经在手术和祈愿者本身的自我回复能力下逐渐好转,她并没有‘迈向Si亡’,她的曜力虽然微弱,但也还存在着——更生术对她来说没有太大意义。」
「啊呀啊呀。晴……难道是在担心我吗?」白雏露出浅浅的笑容,「我很感激,但这不是一个曾经做过管理长、上过战场的公主该做的事。在场的能使用更生术的人只有我一个,在极端情况下,当然要优秀援救对大局有关键作用的物件……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是,我很清楚。我正是基於这一原则,才说出了刚才那些话。」安和晴的神情没有一丝动摇,「更生术的代价太大了,而考虑到贝栗亚瑟的特殊情况,我们未必能获得与代价相当的回报。所以我坚决反对这个提议。」
「那、那个……其实,我也反对……用更生术。」
接着Ha话进来的是艾格莎。她的声音自然不像安和晴那样果断而有力,但却透露出与往常不同的坚定态度。
「正如……安和小姐所说的那样。更生术或许以一种较为危险的方式强行唤回已Si之人,但贝栗亚瑟显然不在作用范围之内。她的确处於‘濒Si状态’,可是如果单从生命T征来判断的话,她其实已经……脱离了危险。真正处於‘濒Si’那个临界点的……不如说,正是她自己的‘意识’。她早该醒来的,但是她没有。论如何……也醒不过来。」艾格莎顿了顿,「……用一个不符合研究者身份的荒诞形容来描述的话,就像是……就像是贝栗亚瑟自己将自己的意识封锁了起来,不愿意醒来一样……对这样的她使用更生术,也是,没有意义的……」
闻言,白雏哀伤地垂下了眉头。
「也就是说……‘更生术行不通’……吗。」
「既然已经有了艾格莎小姐和安和小姐两个人的意见,那麽我想这个结论已经足够可靠了。」
克洛威尔说——目光终於从药棺里的贝栗亚瑟身上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