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喷溅的时间稍微迟了一些。
「啊啊……浪费。真是,太浪费了。」
熟悉又陌生的温和男声再次响起。琰帝瞪着震惊的双眼,慢慢地将目光移向墙边——
撒母耳靠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他伸出手,握住自己额头上露出的匕首握柄,猛地将之拔了出来。喷泉般喷涌的鲜血以r0U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收细、变弱,最终完全消失不见了。
他若其事地将匕首丢在地上,接着提起脚边滋滋喷溅血Y的头屍T,朝门外大喊:
「乔伊!」
——宛如尤兰达之Si的再现。黑sE的水桶从门外飞了进来,撒母耳毫不费力地单手接住了它,将它放在地上,然後将屍T的断面凑进了桶内。汹涌喷S的血流在桶壁上撞出激烈的声响——那早就听惯了的声音,此刻不知为何却显得异常惨烈。
「呜呼呼……太bAng了。真是——太bAng了。」
乔伊出现在了门外。她斜跨着一个狭长的金属箱子,摇曳着那几乎垂到小腿的三GU辫,轻快地走了进来。在充斥仓的浓重血腥味之中,她用力地H0U了H0U鼻子——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啊啊……这就是——‘英雄’的气味。果然跟那些下三An的劣等血Y的气味不一样,真是太令人兴奋了!」她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Ha0,语气喜不自禁,「我居然……居然又一次,被排除在了如此美味的任务之外!只能眼巴巴地站在暗处咬着手指!撒母耳先生,你不觉得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吗?」
她激动地挥了挥右手——眼尖的琰帝清楚地看见,她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上,确确实实还残留着血r0U模糊的牙印。
「撒母耳先生,想想办法吧。这个人是真的在‘咬’自己的手指哦?就像是啃羊排那样,光是站在旁边就让人骨头发痒,人家也束手策了呢。」
接下来走进来的是驮着安琪莉多的屍鸠。与乔伊不同,安琪莉多在接触到仓库空气的瞬间便蹙起了眉头,嫌恶地用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
「……好臭。也不知道是这个仓库本来就这麽臭还是因为这个人的屍T……果然,即使是风光限的前骑士团长——Si掉的样子也跟其他那些渣滓没什麽两样呢。咿嘻嘻……」
「不能这麽说哦,安琪莉多。」满脸血迹的撒母耳展露出和以前别二致的微笑,「克莉斯……她的牺牲具有b重要的意义。她将会成为至高上的养料——她的价值超出你们的想像。所以,乔伊,你能帮我把她的血Y榨g吗?我不介意你用稍微粗暴一点方法……只要能留下一点点血r0U就够了。」
乔伊像狐狸一样妩媚地眯细了眼睛。她往前走了几步,肩上的背带顺势滑下——她「呯」地将细长的金属箱子摔在地上,箱盖弹开,露出了里面排列整齐的处刑工具。
「……遵命。」
她从撒母耳手中接过那具美得不可方物的冰冷R0UT,声音快乐得几乎有些颤抖。
一切就这样顺利而毫障碍地发展——就像是用餐刀切下h油。
……简直有些,太过顺利了。
琰帝暗暗握紧了镰刀的握柄。炎胧b平常重了许多——克莉斯的鞭剑还缠在上面,它撞击着刀刃,发出「咣当咣当」的刺耳声音。
「也就是说——全部,都是你们事先计画好的,对吧?」
终於,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琰帝身上。
「哎呀呀……难不成,琰帝……生气了?」安琪莉多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嘛,人家也是临时接到的命令……大概就在五分钟之前的说。本来我跟乔伊都接到了撒母耳先生发出的讯号,正在飞速地往这边赶——可是没过几秒钟命令就变成了‘在仓库门口待命’。加上那个克莉斯已经衰弱到了极点,琰帝一个人也完全应付得过来,所以我们就遵照命令列事了。对吧乔伊?」
「嗯,没喔。」乔伊右手抓着屍T的衣领以保持它的平衡,左手则俐落地将要用的工具在地上一字排开,「虽然没能享受亲自了结她的乐趣,但既然是命令的话那也没办法呢。不如说,我反倒很嫉妒琰帝你呢……和传说中的前骑士团长展开最後厮杀的滋味如何?啊呀,不过你这样不懂情趣的聊男人,想必也不会明白‘nV杀传说’的乐趣吧。最後一击终究还是撒母耳先生下的手,太乾脆俐落了反而让人倍感失落呢。说不定让你做到最後会更有趣一些……不过,也是呢。想必——」
她抬起头来,愉快地瞥了脸sE不佳的琰帝一眼:
「想必,光是贝栗亚瑟的事就足够让你分心了,对吗?啊啊……那孩子JiNg致的身T现在变成什麽样了?之後方便的话请一定要详细描述给我听哦。」
「没空。不方便。你要是再继续用这种变态话题SaO扰我的话我保证下一秒就点燃你的舌头。」
「呜呼呼……真是令人难以招架的热烈感情呢。」
乔伊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之中。琰帝不再理会她和安琪莉多,他紧盯着泰然自若的撒母耳——他正在仓库里悠然踱步。只见他终於在克莉斯的头颅附近停下,弯下腰,从血泊中捡起了一枚细长的记忆碎片——
那震人心魄的紫sE就如同她本人一样,闪烁着未经打磨的宝石才拥有的耀眼光芒。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要骗你,琰帝。更何况,你所见所听的一切都是现实。我对你很放心,我知道你肯定会为保护自己的领袖选择跟克莉斯交战,所以我才没有对你追加命令。事实上……你什麽都不需要担心,因为,我依然保证会恪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他说,但是并没有看向琰帝,「只是,你也知道克莉斯有多难缠……而且我刚刚,确实遭遇了一点小小的意外。采用这种手段,只不过是为了确保我们能在极端情况下百分之百地捕杀她——而我们也确实做到了。而你……也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忠心。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结果吗?」
「……我记得某人好像说过‘短期内不会对她下手’。」
况且……那种程度的剧变,真的只是「一点小小的意外」吗?
琰帝不动声sE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角落。零蜷缩在那里,还未从昏迷中醒来。黑袍与黑发让他完美地与黑暗融为了一T,以至於其他人甚至都没有发现他。
……连「撒母耳」,也没有发现吗?
「……是的。我的确说过。可是——计画总是赶不上变化。」
他将克莉斯的记忆碎片放进了袍子的暗袋之中。终於,他转向了零所在的黑暗角落,若有所思地望着那个一动不动的瘦小男孩。
「啊!」安琪莉多顺着撒母耳的目光看过去,惊讶地捂住了嘴,「怎、怎麽回事……给我等一下啊,零什麽时候开始躺在那里的啊!真是吓了一跳!他从前是这种毫存在感的角sE吗?每次他那个讨人厌的曜力可是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说!……」
琰帝目不转睛地Si盯着静立不动的撒母耳。
「……原本,造成这种重大失误的‘容器’,即刻舍弃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失误」?
琰帝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撒母耳的低语。刹那间,他「Si亡」之前虚弱地吐露而出的话语在脑海中闪现,那时的他称为「疏漏」的,似乎是清晨对零下的「Si亡命令」——得知零没有被贝栗亚瑟杀Si时,他大松了一口气,还不由自主地感叹「太好了」。
而此刻,他却又将零的存活称为「失误」。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
「但是——仔细一想,这个‘失误’,似乎让事情变得……更加有趣了起来。如果利用合理的话,我们就能更迅速更完美地——接近我们的目标。」
他转向乔伊。那一瞬间,琰帝似乎看见红光一闪。
「乔伊,有一个新的任务要给你。取完血之後——给零做一些‘治疗’。先帮他处理一下脸上的刀伤还有脱臼的左臂……剩下的步骤,到时候我会亲自在旁边传达给你。」
「遵——命。」
乔伊开开心心地挥了挥手中的小型线锯。
「那麽就拜托琰帝帮我把零搬到手术室去吧。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乔伊似乎看不见琰帝那锐利的眼神,「我会迅速地——了结手头的任务的。啊,虽说我一个人的时候b较容易集中效率相对也会高一些……但大家要是想当观众的话,我可是热烈欢迎哦?」
这次,安琪莉多率先娇笑着摇了摇头。
「咿嘻嘻,虽然很感激,但是安琪莉多对血r0U模糊的昔日nV英雄实在没什麽兴趣呢。再说,人家可不想把裙子弄脏,所以就先一步告退咯。」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对了对了。撒母耳先生,刚才有几个穿着黑sE大衣的人来找你唷。似乎是那些‘亡国幸存者’的代表。那群家伙,看样子终於想明白自己最该走的路是哪条了呢……你现在就去见见他们b较好喔。」
说完,安琪莉多留下了一个甜美的微笑。然後,屍鸠发出一声低沉的SHNY1N,用手护着肩上娇小的安琪莉多,转身小心翼翼地钻出仓库的门,先一步消失在了黑暗的走廊之中。
「看来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我们的计画很快就要迈入全新的阶段了——」
撒母耳转过头来望着琰帝:
「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今後想必会有更多更棘手的任务吧……届时也请助我一臂之力,琰帝。毕竟……这也是我们的‘契约’的一部分,对吧?」
琰帝也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
「……难得你今天没有卖弄自己的‘棋局’和‘棋手身份’。」
撒母耳一时间没有说话。突然,他露出诡秘的笑容:
「真抱歉,我从来就不喜欢‘下棋’。」
——说这句话的时候,琰帝分明看见他的黑sE眼睛仿佛被点燃的黑血,变成了和贝栗亚瑟如出一辙的暗红sE。
他当然没有给琰帝反应的时间。他就这样迅速地飘然离去了。
昏暗Ha0Sh的仓库之中——只剩下了琰帝、零和乔伊。
「……嘁。」
琰帝终於觉察到了些什麽。这让他紧握拳头——却暂时束手策。
还不是时候。
眼下……他只能「束手策」。
在亲眼目睹乔伊将手术刀刺进那具苍白的屍T中之前,琰帝收好炎胧,快步走到了昏迷的零旁边。他同情地注视着这个命运未卜的男孩,然後半跪下来,轻松俐落地将瘦小的他扛到了肩上。
「……」
他望了望手中血迹斑斑的鞭剑。忽然,他扬起胳膊,将鞭剑扔向了对面的角落——克莉斯的头颅所在的地方。
鞭剑撞击墙壁,发出清脆的声音。几颗火星劈啪跳闪,鞭剑准确误地落在了她的脸颊旁边,仿佛是她最後依偎着的安眠之枕。
琰帝最後一次注视那黯淡的狭长双眸。
最後。
他头也不回地,扛着零离开了仓库。
——又一个传说,在今日落下了……帷幕。
◆◇◆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要早一些。
偌大的寝g0ng之中,h铜烛台上的蜡烛幽幽闪烁光芒。奥莉芙nV王静静站立在落地窗前,眺望着边际的深邃夜幕。
奥莉芙很喜欢站在这里看夜景。但,这不代表她对「夜晚」怀有什麽特殊的感情——事实上,从「个人」角度来说,她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好恶。她只知道,对他们……对整个苍岚王国来说,「冬夜」这个词并不是像看起来那麽浪漫恬静。
它蕴含着太多悲痛的泪水,与惨烈的伤疤。
那场漫长的战争。充斥着绝望与背叛的Y暗史诗。在「永恒黑夜」中牺牲的人们……
奥莉芙永远铭记着这一切。作为亲历者,她知道那段日子有多麽可怕,这让她近乎偏执地努力去维持今日的和平。
因此,至少从这个层面上来说,她觉得自己是讨厌「冬夜」的。
她讨厌一切会可能会对自己的王国的和平产生威胁的因素。
讨厌。厌恶。甚至——痛恨。
「……是的。即使只是‘可能X’,也决不可容忍。论使用何种手段,都要确保能百分之百将其排除——」
奥莉芙转动目光,注视着桌上的调查报告书,和装在透明密封袋里的沾血的骑士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