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城回家那天,特意在定国将军府门口停留了好久,装作与管家和周夫人说话,实际上是要让附近的探子们都看清楚,他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没有革职,没有抄家,更没有全族人头落地。
皇上为了掩人耳目,特意让李公公放出风去,说自己是与周将军促膝长谈,商讨天下大事、苍生福祉,所以多留了他两天。
对此,有脑子的人肯定都是不信的。
一时间,鸽谣又收到了很多生意,要求查一下周广城是如何斡旋保命的,背后是否有高人支招,是不是与曦王那天登门有关。
周瑶派信鸽到曦王府里,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鸽谣这边统一讲是曦王的功劳,曦王对外则说其实是鸽谣的掌柜出力最多。
不管怎么说,两个月的边关之行,三四天的命悬一线,终于落幕了。
周广城后来想了想,觉得自己站在门口会儿太短了,还不够让全城人都知道他的好消息,一拍手,决定大宴宾客。
周夫人搂着阿娴哭得泪眼朦胧,连连点头,全府上下出动,将宴会定在三天之后,城中有头有脸的人都要请来。
当天夜里,他又把长女叫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屏退了管家,向来骄傲自得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小心翼翼。
“阿瑶,你知道曦王殿下是用了什么方法救我出来的吗?”
她摇头装傻:“回父亲,我不知道。”
“那,”周将军摩挲着下巴,眯起眼睛,“你实话告诉父亲,你们到底是什么进展,他有没有跟你挑明?”
周瑶睫毛颤了颤,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天夜晚,皇城外的长街上,她就没有说出话来。
景初存能把最隐秘的身世都告诉她,她心怀感激,却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是重生而来,留着前世的记忆。
也没办法告诉他,他们上一世甚至走到了刺杀那一步。
而且,前世曦王光风霁月,除了那次被龄熙公主逼问,其余时候似乎从没提起过王妃相关的话题,似乎是无意于此。
但为什么这辈子一反常态呢?
她总觉得自己在做一件与清醒自持背道而驰的事。
玉安镇的小屋里,几杯清酒之后的那个吻,那个缱绻温存过的夜晚——从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好像依旧在酒后,带着疯狂又醉人的气息。
让她实在难以安稳地沉沦其中。
举办宴会的初衷就是为了摆姿态、亮底气,所以这次周夫人张罗得非常大方,把定国将军府的小花园布置得流光溢彩,锦绣纷呈。
周广城还特意邀请了鸽谣的掌柜,因为他听说这位神神秘秘的情报网首领也拉了自己一把。
周瑶收到请柬啼笑皆非,赶紧客客气气地婉拒了,还特意选了一只没在自家院子里养过的鸽子去送信。
到了请柬上写的那天,不到开宴,府中就已宾客盈门。
皇后洛卿不便出宫,还特意准备了礼物让太子带来,是一尊漂亮的观音像,白玉雕成,线条圆润流畅,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
李公公在一旁还说:“昔日有周大小姐献佛经为太后祝寿,今时又有皇后娘娘送观音为周府贺喜,实在是一桩圆满的佳话。”
几句话哄得周广城高兴非凡,眉飞色舞。
周瑶刻意等那些吹捧的人跟着父亲进屋去了,才走到花园正中,端正地站在观音像前,垂下眸。
她虔心一片,自陈深陷情丝扰乱,求观音为自己指点迷津。
突然,角落的树木后面绕出来一个人,“好久不见啊,周小姐。”
是太子景冬辰。
他今天显然专门打扮了一下,衣着华贵,脸上也带着笑。眉眼有景初存有几分相似,可在她眼里却觉得迥然不同。
大概只有那一个人的微笑能在她眼里永远特殊。
她心里一紧,酸涩地后知后觉,哪怕自己对满天神佛祈求,怕也斩不断这纠缠的孽缘了。
不怪别人,是她自己问心有愧。
“周瑶小姐喜欢这尊雕像吗?”
“回太子殿下,此观音娘娘像惟妙惟肖,极有神韵,又是上好的玉料,自然是喜欢的。臣女也代家人感谢皇后与您的赐下。”
“其实母后和我一开始就想直接送给你的。”
周瑶抿了抿唇,对这种直白的话也波澜不惊。
“多谢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只是臣女不配承蒙如此抬爱。”
她怎么软硬不吃。
景冬辰眼底闪过一点焦躁。
再过不到一旬就是选妃的日子了,怎能不急。
周广城不知为何突然惹皇上生气的那几天,他静观其变,准备一旦出事就和周家撇清关系。
听说弟弟直接上门拜访,他一边嘲笑景初存是个看不清形势的痴情种子,一边巴不得周家赶紧抄斩株连,让父皇的怒火连累到曦王。
谁知最后竟然局势陡转,绝处逢生。
洛卿把那尊观音像交给他的时候,柳眉斜挑,显然心里也有些不悦。
“儿子,你听好了,周家的那个周瑶,她绝对不简单,绝对不是看上去那样普通的花瓶千金。”
“就算她不肯当太子妃,咱们也千万不可让她嫁给曦王。”
“她有什么不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