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被他以多年假面示人的演戏功底掩饰了过去。
“最开始从东华楼上听到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毕竟你装得实在太像了,放眼全京城,谁不觉得曦王殿下璞玉浑金、翩翩公子?”
“如果现在说皇子中有一个流着脏血,我相信,把其他所有王爷逐个排除了,也依然没人会觉得是你。”
“唯一一个能验证这件事的人就是令羽,所以,就算他跑到边关,皇上也得派人追到边关去,真相马上就要揭开了。”
“到时候,看你还怎么当你的王爷。”
“还怎么抢我看上的女人。”
曦王轻轻闭上眼睛,中断了回忆。
微不可查地深吸一口气后,他走上前,站在殿外的李公公低头:“曦王殿下,皇上吩咐,不让人进去。”
他抬起手,径直打断了公公的话。语言还是那么体面礼貌,动作却已经直白果断、不容拒绝。
“我有急事要找父皇,李公公,见谅。”
皇上景枫坐在书桌后,见进来的是他,挑起眉好像有点意外:“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儿臣有事想请教父皇。”
“哦,什么事?”
景枫煞有介事地搁下笔,摆出一幅随时准备传道授业解惑的样子。
虽然事实上,景初存读书的时候有问题从来不请教他,他也从来没有真的“谆谆教诲”过。
他们父子,也是貌合神离地演了很多年。
他选择开门见山:“儿臣来问父皇,倘若这一次令先生被活捉回来,儿臣会得到什么处置。”
皇上从桌上端起一碗茶,呷了一口。父子二人沉默着对峙,分毫不让。
等到这屋子里的氛围压抑到令人窒息,仿佛最后一丝空气都被抽走,他才放下碗,开口感叹道:“初存,你长大了。”
“从我把你从边关一路抱进宫,到现在,也过去二十三年了。”
“当时你刚出生没多久,缩在薄被子里,却不哭,只睁着眼睛,看起来还有几分瘆人。”
他抬眸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青年,笑了一声,“没想到居然能长得这么漂亮,像你母亲。”
曦王抿了抿唇,眼底毫无波动。
“父皇还没有回答儿臣的问题。”
“哦,让我想想,你为什么敢过来直接问我,是不是发现,邵鹰他们知道的都不是真相?”
“你发现我刻意掩盖了这个故事最不堪的部分,让你还有一丝保住尊贵声名的可能。所以,你来问我的态度,希望我选择既往不咎。”
“放任你,一个留着敌国的脏血的人,堂而皇之地站在朝堂之上!”
天子一怒,言辞激烈,气势逼人。
可景初存直视着父亲,面色不改,从容不迫,就这样接下了这些扑面而来的尖锐言辞。
事实上,这些话,在他二十三年的人生里,早都听惯了。
朦胧的身世,无法提起的母亲的名字,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最大的风险。
前世他选择把所有知情人都杀死,后来,又把所有不知道真相、但也有所怀疑的人杀死。
为了掩盖这些死亡,又接连着做了很多错事。
他一个人隐瞒着太多秘密,走了太久。
血路迢迢,最终将权力握在手里,却也错过了挚爱。
脑海中闪过周瑶倒在曦王府的地上,因大量失血而脸色惨白,盯着他一字一顿:“那些事情,真的都是你做的吗?”
当时景初存很想说,不是,不是我。
我身不由己,但绝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奸佞之徒,求你相信我。
但最后,他也只是从心口里挤出一句:“……你都知道了。”
好在今生,一切都能不一样。
他扬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桃花眼里清光乍现,说出口的话语依旧和煦恭顺,却让景枫顿时竖起眉头。
“父皇,您的想法和态度,儿臣早就知道,无需麻烦您重新说一遍。”
“所以,倘若儿臣眼下敢前来问您,那就想必是有我的缘故,和底气。”
“可以让您改变答案的底气。”
景初存侧眸看了一眼殿内的铜镜。
梦里的前世记忆告诉他,唯有镜子才能看到隐形鸽白到几乎透明的身形。
果然,有好几只,藏在房梁和桌底的角落里,黑色的圆眼睛水灵灵的,随时准备着根据主人的要求做事。
他知道,周瑶肯定已经看到了疾行鸽送来的东西,并猜到了其中的含义。
她本人现在应该就在皇城外面,拿着那个白玉鸽哨。
这就是他最大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