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收到那封匿名信的时候、躺在曦王府地上的时候,周瑶是非常恨景初存的。
她一直以为那是被辜负的信任,对奸佞的厌弃。
可现在想来,倘若没有朦胧但沉重的爱,也不会激起那样寒彻心扉的恨意。
只是当时甚至不肯对自己承认,自欺欺人。
周瑶垂下睫毛,揉了揉耳尖。脸上却还泛着红,仿佛还有温热的气息耳侧流连。
眼前人礼貌而体贴地后退了一步,在等她的回答。
那双眼瞳颜色如墨玉,目光幽深执着。
虽然身体上的禁锢暂时放开,周瑶却还恍然觉得自己好像被锁定的猎物,即将陷入深渊而无法自拔。
她的心轻轻一抽,有酸涩,也有更深的情绪涌流。
她低下头,听见曦王的声音和煦温存,如春风拂面。
“我不会为难你的。”
不回答也没关系,不接受他也没关系。
他早就想好,要把真相再无隐瞒地告诉她,以弥补前世刻骨铭心的遗憾,和积年的情深。
发现令羽死亡的时候,景初存也愣住了。
他原本已经决定按照周瑶的想法,把他活着带回京城,受审之后再处理。
毕竟那是她的亲人——虽然从小到大未曾谋面。
可到底是他们都轻敌了。
周瑶能认出尸体之上贯穿心脏的那把刀,曦王自然也认得出来。
但是敌人也有可能是偷拿了暗卫的刀,想嫁祸给他们,所以这种事情只能慢慢查。
“哦,”周瑶点头,“所以,殿下您的意思是,您也不知道是谁,但总之不是您。”
她眼神恢复了清亮,缓缓后退一步,红唇勾起,眸中清光流转,得让眼前人心里发痒。
景初存翘起唇角。
前世今生,令他不自觉地深陷的,就是这个聪明冷静、运筹帷幄的她。
“我在调查幕后的凶手,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
“但是,在这之前,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非要杀掉令羽。”
他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从何说起。
她觉得自己其实有很多疑点想问,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在这样令人心软的气氛里,唯有放任自己沉迷。
曦王微微倾身,凑到她耳边。
“令羽知道我是——”
突然,吱呀一声,是沿街的门被推开了。
门外站着砚青和千雨,身后跟着之前来卖消息的那个孩子还有他母亲。
四个人杵在门口,目瞪口呆。
周瑶连连后退两步,拿出毕生最快的速度捡起面纱戴上,遮掩之下脸红得要滴血。
向来耳力极好的她居然没听见这几个普通人的脚步声,实在是有失水准。她侧过头,忍不住轻轻握紧了手指。
景初存也第一次露出了有点尴尬的表情。
好在曦王的伪装水平刻入骨髓,他拧过身,挡住了周瑶,然后云淡风轻地捋了捋袖子,再抬头俨然又是一副清贵温柔的公子形象。
他打眼一扫,居然认出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男孩。
“你是叫小潘,对么?”他招了招手,微笑道,“我记得之前你和母亲一起在东华楼工作的。”
小潘显然没想到堂堂王爷居然还能记得自己,惊讶得嘴巴大张。
还是他母亲及时摁着他行礼,百般感谢之前曦王在他们被赶出东华楼的时候给了他们半个月的救命钱。
还有鸽谣的掌柜,在得知他们母子的遭遇之后,直接叫他们来店里帮忙,才让他们免于饥寒交迫,实在是菩萨心肠。
景初存一听就知道这是周瑶会做出的事情,温声一笑。
在另一边,周瑶深吸两口气,勉强平复了剧烈波动的心跳,这才问砚青:“怎么了?”
如果没有出事的话,她们应该是不会找过来的。
千雨抢在白发少女之前回答:“老爷出事了。”
她神色凝重,所以哪怕撞见刚才的场景,也没了插科打诨的心思。
“听管家说,老爷今天上午面见皇上,汇报此行的成果,可到中午还没回来,有点反常,周夫人就给李公公塞了点东西。”
“刚才李公公过来宣读圣旨,说、说老爷办事不力,已经被皇上扣在天牢里了。”
办事不力?
周瑶瞳孔一沉,顿时明白过来。
令羽没能被活着带回来,有的秘密——皇上想知道的秘密,也就随着他的死亡而永远沉寂了。
她呼吸急促,感觉脑海中散乱的关卡猛然合成一体。
几步走到景初存面前,“曦王殿下!”
她下意识抬手,正巧曦王回头时手在腰侧一摆,两人的手指在空中擦过,一触即分,又带来刹那的心乱。
景初存本来以为丫鬟说的家事需要他礼貌性回避,可看出她神情有异,自己也忍不住轻轻蹙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