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桥的宅子里,宁宜昭坐在小凳上,抬头看着面前的美人。
周瑶一身鸽谣的黑衣,没带面纱,神情冷冷,一只白到几乎透明的鸽子落在她指尖。
宁大小姐眼神复杂,扯了扯嘴角道:“黔村公堂里的那个带面纱的鸽谣掌柜就是你,也是你从方潼那儿把我带出来。”
“是的。”她坦然应下。
“而且如果你想救你父亲的性命,还是需要我的帮助。”
想到被弹劾下狱的父亲,宁宜昭嘴一撇,顿时带上了哭腔,梨花带雨地垂下头:“如果能救出父亲,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周瑶心里暗笑。
等的就是这句话,果然上钩了。
“订下与方指挥使婚约的也是你的父亲,你都一个人抛弃家族逃婚了,还割舍不下父亲么?”
宁大小姐愣住了,犹犹豫豫不知该说什么。
周瑶拿出一叠纸条。
“首先,几个月前太后选召三品以上官员之女进宫祈福,你不愿意去,选择出逃,当时带了一辆最快的马车,全套的丫鬟、厨子和车夫。那这次逃婚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除此之外,鸽谣的调查可以证明,你出门之后,到处打听黔村的花圃在哪。”
“而且你到达的那一天,刚好是曦王定期前往那个花圃的日子。”
对上宁宜昭骤然睁圆的眼睛,她把纸条展开摊平,摆到桌上。
“你原本的贴身丫鬟在家里聊天,把这件事当作谈资讲出来,刚好被屋顶的鸽子听到了。”
宁大小姐别扭地移开目光,捏着手指:“我就是喜欢他,怎么样?”
“难道你不喜欢他吗?”
周瑶仿佛听到了一件荒谬的事情,失笑道:“我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她努力演出发自内心的坦荡,却听见脑海深处的声音说,是啊,你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为了掩饰睫毛的颤抖,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然后把杯子往桌上一顿,白瓷落在红木上,泠然一声脆响。
“宁宜昭小姐,”她冷静下来,一字一顿地说,“还不说真话吗。”
在无声的威压下,对面终于说出了瞒天过海的实话。
“其实,第一次逃婚是父亲暗中放我走的。”
周瑶心里暗叹,又是一个自己前世没能发现的真相。
“你们为什么要自导自演这一出?”
宁宜昭带着哭腔,非常委屈地说:“父亲说宫里马上就要选妃了,我先逃了这次婚,再争取让曦王喜欢我,到时候方潼不敢违逆王爷,我就能当上曦王妃。”
哪怕眼下计划败露,自己寄人篱下,父亲身处狱中,但一提起这个名字,她的脸还是泛起一层羞赧的红色。
周瑶抿了抿唇,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
“好吧,这件事曦王知情么?”
宁宜昭刚要否认,突然心念一转,想起自己听说过景初存阻止邵鹰向周瑶求亲的事,隐约有点嫉妒。
于是她含含糊糊道:“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无数的鸽子在京城上空飞过,纸条传来传去,带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鸽谣的掌柜宣称自己找到了失踪已久的宁大小姐,邀请所有有心参与的人到自己的店里,一起讨论此事如何处理。
方潼自然是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还带来了好几个与自己一派的人撑腰。
周瑶带着面纱端坐在首位,给他指了个位置,正挨着宁家派来的亲戚。
他一蹙眉,准备先立个下马威:“掌柜的,既然是我定下婚约的未婚妻,自然是该我领走,你叫来这些无关人等有什么用?”
宁家的人分毫不让:“方指挥使,你说谁是无关人等?”
“我说的是那些马上就要抄家,还有空坐在这里逞强的人!”
户部尚书宁兰渝虽然眼下被扣在了天牢里,但皇上并没有下旨抄家,也没有对宁兰渝做出判决,就像一柄悬而未落、令人心里不安的剑。
眼见他们要吵起来,周瑶缓缓拍了拍手:“诸位大人,请安静。”
“我希望能让宁小姐自己决定她的去处,无论是宁家,方家,或是参加近日的选妃,希望大家都不要阻拦。”
方潼刚坐下,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说什么来着,我说那个宁宜昭看不上我是为了嫁给曦王吧!”
“曦王和宁兰渝相互勾结,指不定宁兰渝做的那些事,王爷也没少参与呢。”
周瑶面沉如水,等着议论进一步发酵。
方潼既然属于东华楼,肯定与景初存并非一派,甚至是关系极度不好,所以不会放过这个打压王爷的机会。
而且,说不定宁小姐为了他逃婚的事曦王真的知情,甚至默许。
他一向都如此善于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