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连珠炮似的指摘把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关于宁宜昭的那部分。
宁大小姐从自己家逃出去,被抓后直接进了方府,结果又逃了出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第二次出逃背后肯定是有高人在帮忙。
而紧接着,向来喜好交际的曦王就突然称病,一连好几天没有出席任何宫宴,也没有四处拜访。
将这两件事联合起来看,就有些微妙了。
当场就有人站队方潼:“宁大人,我记得令媛逃婚之前,曦王殿下曾经好几次来您府上赴宴呀。”
“是不是您见着有戏,就把原本的女婿踹了,自导自演一场逃婚,要把女儿送出去?”
曦王在群臣中口碑都很好,而且毕竟是皇家贵胄。
就算有人发难,也下意识把他摘了出去,炮口对着宁兰渝。
宁大人毫无征兆地糟了这起天降横祸,气得眉心直跳。
若不是顾忌着朝堂上不准见白刃,他就要把随身的刀抽出来了。
景初存当时咳了两声,勉强勾出一个笑脸:“诸位先生。”
“我近日是真的身体抱恙,在府中养病。很遗憾,宁大小姐的去向我也并不清楚。”
他的状态看起来确实不怎么好,脸色蜡黄,声音也虚弱。
周瑶知道这是易容无法做到一模一样,而在场的文武百官都被骗过了。
据黎睿记述,当时站在他旁边的城南指挥使还小声给他说:“就是嘛,曦王要是看上了宁大小姐,怎么可能还用这种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手段。”
“直接上门去求亲不就好了嘛,就像定国将军家的周小姐一样。”
黎大人特意写得详细,周瑶读信时,这两句话仿佛就在耳边活灵活现。
她垂下睫毛,叹息一声,不知以后自己该用何种情绪去面对这些流言。
皇上高坐在宝座上,“既然如此,那就将宁兰渝押入天牢,抄家彻查。”
他眼睛一扫景初存,又补了一句:“既然曦王也有嫌疑,那便到曦王府也查一下吧。”
什么?
黎睿当场震惊,城南指挥使吓得嘴都张开了。
其他文武群臣显然也没想到皇上来这么一出。
毕竟景初存是世人公认的翩翩君子、道德模范,皇上下令去查他,那不就是暗示说他不能信任吗?
曦王本人却好像并不意外,依旧平平静静。
他迈出一步,理了理衣襟,然后在满屋子人各怀鬼胎的视线里飘然下拜。
“儿臣遵旨。感谢父皇肯给初存一个澄清的机会,儿臣也景仰父皇大公无私、一视同仁的高尚品德。”
“父皇不愧是以仁义道德治天下的千古明君。”
这话圆滑漂亮,但又能做到从容得体。既自证了清白,又保全了父亲的威严。
水准极高,应该是出自本人。
大概是景初存走之前预料到这种情况,提前写好并教会替身的。
一想到这,周瑶心里还是有些复杂。
哪怕被亲生父亲针对,也要保持着如沐春风的微笑,说着漂亮话为父亲找补。
璞玉浑金的贵公子形象固然是伪装,但那层皮囊之下,或许除了虚伪,还有从不示人的酸涩和委屈。
不,他一定只是单纯的虚伪——被骗了这么多次,还不长教训吗?
她把纸页猛地一翻,压下了危险的想法。
总之这件事的结局就是宁兰渝下了狱,方潼得胜。这两位亲家刚好和前世的结局相反。
周瑶提笔,开始写纸条,感觉冰冷但理智的思路重回脑海。
朝堂上的人都不知道宁宜昭的去向,也只把这个少女当作铲除政敌的武器。
可她清楚地知道宁大小姐就在城南的秦家桥,在鸽谣的领地里。
等着吧,她想。
等她回到京城,会让景初存见识到,她的反击。
虽然令羽死了,但尸体总还能带走,西兰国撤军之后,玉安镇也重回宁静。
周广城觉得,是时候凯旋回京领赏了。
“阿瑶啊,这一趟幸亏有你。当时黎大人说惊险万分、有去无回,还好带上了你,现在父亲才能成功回去。”
他又联想到女儿为太后祈福的往事,忍不住咂嘴道:“你可真是福星。”
周瑶坐在车里泡茶,闻言微哂。
从来都没有天赐的福气,只有她自己的筹谋。
这几天在路上,她始终沉浸在永远没有尽头的思索中,疾行鸽和信鸽每天夜里都悄无声息地带着纸条飞走。
千雨和千雪担心小姐的状态,又疑心和那个突然失踪的黑衣侠客有关。
可周瑶自然什么都不肯说。
事实上,她正努力让那个身影从自己脑海里消失。
长途奔波之后,定国将军携嫡长女凯旋而归,周府上下一时都喜气洋洋。
还没安顿下来,管家就进来说:“周小姐,外面有人递了礼物给您。”
周瑶心里又冒出一阵微妙的预感,蹙眉的同时,心里悄然揪紧。
果然,那个做工精巧的红木匣里,是一个用盛放的洛神花所编成的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