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瑶打开纸条,扫了一眼就脸色突变,骤然抬头对上他的眼睛。
“令羽出事了。”
之前让周将军的手下带走了令羽,她还不放心,于是悄悄买通了负责关押的那个卫队长,借用了老师的信鸽。
她让卫队长如果遇到消息就写纸条绑到鸽子腿上,它会来找自己。
现在鸽子带来的纸条,上面的字廖廖几个,却自带煞气:“令羽被杀了。”
周瑶发现景初存也怔住了。
两人一致决定下山,她全程侧过头,保持与他微妙的一臂距离。
不知为何,她心中泛起阵阵不详的预感,仿佛山下就是万丈深海,汹涌澎湃,一个浪花就能吞没彼此。
景初存抿紧嘴唇,悄无声息地戴回易容面|具。
他们下山时,正遇上秦双也得知了消息,满脸茫然地走出门。
一行人匆忙赶到关押地时,周广城正在那儿大骂守卫。
“都是干什么吃的,人我都抓回来了,你们看不住!”
盛怒之下他却还记得推卸责任,把功劳归于自己,坏事推到手下身上。
“这小白脸可是皇上要的人!这下好了,搞砸了任务,咱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周瑶是抓令羽的过程中立下大功的,见这个女儿过来,他脸色才缓和了一点。
“阿瑶,这两位是?”
“这是我的恩师秦双。还有这位,”
她隔着易容与景初存对视一眼,“听说边关不安,来行义举的游侠,曾经救过我。”
周广城草率地点头,毫不掩饰地眯了眯眼睛。
他和令青鸢的故事在二十年前,也是这个地方,也是因战火而前来的侠客,也是机缘巧合救了他的性命。
战争结束后,他们就约定了彼此的终生。
现在往事重演,情节如出一辙。
这样一想,他简直能看出女儿和这个黑衣人之间暧昧的红线。
可他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女儿,是要做曦王妃、给他的前程铺路的,万万不能便宜了不知从哪来的野小子。
周瑶不知道父亲脸上那层阴森的算计是怎么回事,只顾去看令羽。
他倒在监牢的茅草上,还穿着被关押那天的白衣,上面布满灰尘,胸口处插了一把长刀,不偏不倚直中心脏。
血迹从衣服一直流到地上,干涸后形成一张暗红的蛛网,一眼看去令人心底生寒。
轮值看守的小兵已经挨了周将军两巴掌,脸上两个掌印高高肿起,疼得呲牙咧嘴,想捂也不敢捂,支支吾吾地说:“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周广城越想越气,反手又甩了他一下。
周瑶看着令羽的尸体。
这个人曾经在黑赌场布下助纣为虐的阵法,为邵鹰做事。
也曾经独自查出西兰国皇室的秘辛,只身掀起一场一触即发的战争。
他曾说自己就是自私的人,所求只是找到自己的姐姐。可令青鸢没有现身,他却先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长叹了一口气:可惜没能把他带回京城受审。
黎睿大概还在黔村惦记着令羽师出无门却技艺超群的玄学修行,可身死道消,也就死无对证了。
景初存在身旁站着,一直没有说话,眼神落在令羽胸口那把刀上,阴沉无比。
与此同时,周瑶也在看同一样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心跳几乎跳出胸腔,脑海中仿佛砸碎了神经,纷乱如麻的种种情绪在心内蔓延。
她终于转向身旁的景初存,眼神闪烁,看不出真实的想法。
“令羽死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我知道你是为了杀他才来到这里的,而且他知道你是谁。”
那天晚上见黑衣人带着西兰国的队伍来到藏身的村头小屋,令羽曾脱口而出:我都没有说出你的身份。
曦王没有迟疑:“对,他知道是我。”
然后,他听见周瑶轻笑一声。
红唇勾起,眸光流转,却不见下午山间的清柔,漆黑的瞳孔中只有刻骨冷意,让所见之人如坠冰窟。
“我知道人是你杀的。”
因为留在令羽身体里的那把长刀,与前世刺穿她心脏的那把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