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倾尽所有也想保护的人。”
此话一出,周瑶猛然一愣。
景初存把她细微的反应也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含笑继续。
话音温和,如倾诉那样娓娓道来,却不知怎地染上了一层宿命般的悲伤。
“我曾经想过,希望她不要卷入复杂的漩涡,不要插手阴暗的斗争,这样才能永远地远离风险。”
“但是我也明白,她是天生该站在顶点、俯瞰天下的人。”
“所以我想到我可以陪着她。”
“只要她不再只身涉险,不再孤身调查,不再一个人纵横全城大小势力之间,什么事都有我陪着、保护着。”
“我会尽我所有,保证她实现理想,而不受伤害。”
周瑶在面纱下屏住了呼吸,手指无声地攥紧。
重生之后那种时不时击穿身体的冰凉再次袭来。
她仿佛又回到得知景初存真面目的那一天,全身微颤,心跳怦然,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在冲击脑海。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她要相信我,要理解我的用意。”
“掌柜的,你说,她能理解吗?”
说实话,周瑶不想知道这段话是在说谁。
也不想承认那里面的“她”听起来很像前世的自己。
经过多次验证,重生的人只有她一个,前世的那个“卷入漩涡、插手斗争”的周瑶只在她自己的脑海里存在,景初存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知道的。
琢磨再三后,她在面纱下勉强地扯起嘴角。
“抱歉,曦王殿下,鸽谣的业务里不包括情感咨询。”
景初存笑了笑,却没回答。
周瑶脑子转了个弯,突然反应过来,如果抛却前面那一段含义不明令人心乱的话,最后那句“你能理解吗”可以是说给她听的。
——你为什么要给我喂情报,让我查到方潼和东华楼?
——因为我接下来要对他动手,希望你能理解我,和我站在同个阵线上。
看似是扯开了话题,实则又落回了原点。
重生至今,周瑶也逐渐意识到,那封匿名信的内容是有些偏颇的。
压榨民脂民膏的赌场并非景初存所建,被他扳倒的方潼也并非一个刚正不阿的忠臣。
所以,难道她要放任曦王再次对付方潼吗?
遮掩身形的大氅下,周瑶的手指攥紧,微微颤抖。
周瑶总觉得有块大石头压在自己的胸口上。
进京那天,她确认了自己重生的目的:一一揭穿景初存的罪恶。
但是现在调查了半天,那些前世认定的坏事,似乎都并非他所做。
还隐隐接触到某个庞大却无声的势力,景初存好像也在与它作斗争,还邀请她一起。
周瑶是认定了目标就能舍下一切代价的人,但是如果那个目标现在出现波折,甚至动摇,该怎么办呢?
当天夜里,她坐在自己小院的树下,看着鸽子们安然入睡,万籁俱寂,只有自己心乱如麻。
千雨刚从城南的宅子回来,从墙边翻进院子,一见小姐还在这坐着,有点意外:“您怎么了?”
周瑶摇了摇头。
“宁宜昭的情况怎么样?”
“还好,人挺乖也挺安静的,就是老想打听咱们的身份,我当然不会让她知道。”
千雨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小姐,您在城南那栋宅子还真是不缺人住啊,短短一个月捡回来两个姑娘啦。”
周瑶扯起嘴角,微微一笑:“辛苦了。”
对于宁大小姐,她准备暂时安置在秦宅,避避风头,等到她从边关回来了,再看宁宜昭的意愿。
至于方潼和东华楼,还要接着调查......
想着想着,突然灵机一动。
宁宜昭执意不嫁给方潼,会不会是因为知道一些方大人的底细?
“千雨,她有没有给你说过她逃婚的原因?”
前世驯鸽人一心事业,只在乎城中的权力和斗争,这种感情方面的事基本都不进她的眼,以至于当时她压根没有关心宁宜昭逃婚的理由。
千雨翻了个白眼:“她有个喜欢的人,一直仰望人家,想嫁给他。”
周瑶“哦”了一声,“没给你说是谁吧。”
“是没明说,但是反反复复地忍不住暗戳戳提起,是个傻子都该对号入座了——就是您拒绝了的曦王殿下。”
“啊?”
听到“是个傻子都该对号入座”时周瑶的思绪就顿时飘到了上午曦王那段话。
心里正乱时,又骤然听见后面的名字,仿佛自己的想法被巧合地戳穿,这才没忍住出了声音。
千雨差点把眉毛挑到天上去,“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