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黄昏。
千雨戴着个夸张的面具,把打包好的银子递到一个人手里:“拿好了。”
“既然拿了东西,就要给人办事,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声音中气十足,又凶又刁,吓得对面那青年一缩脖子:“......明白。就是把老爷的行踪写成纸条,交给鸽子,对吧?”
他忍不住问:“鸽子真的能在那么大的院子里找到我吗?”
千雨哼了一声:“不相信我们的能力?要不要我给你来两下子,看你信不信?”
“别、别了。”
那人赶紧告辞跑路,转身时衣带一飘,上面赫然是一个“方”字,说明他是京卫指挥使方潼的家仆。
等他走后,周瑶缓缓从巷子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刚想说千雨你没必要那么吓唬别人,丫鬟就摘下面具,眉毛一挑:“我做的是不是很好?看那小子吓得,肯定给咱们好好办事。”
周瑶把话咽了回去,微微一笑。
“晚上还要行动,现在咱们回去休息一下吧。”
她垂下睫毛,脑海中最后一遍整理思路。
千雨嘟囔道:“这会儿才开始买通‘眼睛’,今晚就要进去抢人,是不是太赶了?”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
但是,隐形鸽看到的公文上写着,周广城去边关的动身之日,也就定在两天之后。
在这仅剩的两天里,她务必要把宁宜昭带出来,同时,在景初存动手之前,保住方潼。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主仆二人回府短暂地歇了一会儿。
周娴过来跟姐姐聊天,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眉眼间又有了几分过去的骄傲。
周夫人又把阿瑶叫过来,温温柔柔地拉着她的手:“阿瑶,你最近又累了很多,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母亲这儿刚得了两匹丝料,给你做件新衣服吧,还有这对珠钗,也送给阿瑶。”
那珠钗大概是周夫人特意选择的,恰好是一对儿。
周瑶瞟了一眼,就猜到了下文。
果然,夫人又说:“阿瑶最近有没有听说,宁家的大小姐宜昭,不愿意听父母之命、媒灼之言,从家里逃婚,目前还没找到?”
其实今天下午就已经找到了,只不过消息还没流传到夫人耳朵里。
“阿瑶,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为家族蒙羞,也丢了自己的美名。”
“对于咱们女子来说,能有一良人,同心同德,相敬如宾,就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如果推拒不要,就是不顾道德和风俗,也对不起家人了。”
周瑶明白她又要借机敲打自己和曦王那些乌龙,“夫人教导的是。”
她低着头,神情恭顺,没能注意到周夫人看向她时眼底骤然飘过的阴影。
等到夜上三更,周瑶和千雨均是黑纱蒙面,一身短打,翻墙出了院门。
阿武早已等在门口,见她们来了,干脆利落地一挥手:“走。”
他虽是邵鹰手下武功最强的死士,却远没有阿宁那么忠心。
自从上次被周瑶找到,带她进天牢之后,他就被周瑶许诺的丰厚报酬所打动,成为“鸽谣”的长期打手。
前往方府的路上,周瑶放出去一只疾行鸽,去找下午刚收买的那名家仆。
没过多久它就带回了消息:
“老爷在书房,宁小姐在右偏房,有两个丫鬟看着。”
大概方潼觉得,宁宜昭出逃一次又被抓回来,已经没了心气,而且方府人生地不熟,不可能再逃走,所以没有派很多人严加看守。
阿武可是能悄无声息进出天牢的人,带她们进方府更是易如反掌。
很快找到宁宜昭所在的房间,千雨上去就放倒了两个普通丫鬟,周瑶进去,对宁宜昭比了个“冷静”的手势。
宁小姐正抱着腿蹲在床边。
本来她已经死心了,可见到有人来救她,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冲出门的动作比周瑶还快。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救了我!”
她看了看周瑶的打扮:“你是上午黔村的那个——”
周瑶摆摆手,她很懂事地闭了嘴。
千雨上来拉住了她的胳膊。
按照早就商量好的计划,千雨会趁着黑夜,将宁宜昭带去城南的秦宅安顿下来,足不出户地躲一段时间。
周瑶又放了一次疾行鸽,这次只有一句话:“方潼在干什么?”
她准备去书房给方大人提个醒,就说有人要买他的行踪,大概是要针对他,希望他有个防备。
前世方潼被弹劾得猝不及防,压根没来得及反击,就被全家抄斩了。
好歹是皇上宠臣、京卫指挥使,如果他能根据罪名提前做好防备,就不至于落得那样下场。
至于曦王的交易,就直接告诉他方大人一晚上都在书房里就行了,反正是自己亲自来探查的。
可现在,方府的书房却是一片漆黑,说明方潼没在里面。
那边隔了很久才回了信:“书房没人,也不在卧室,找了一圈都不见,好像出去了。”
周瑶眉心一蹙:大半夜的,出门干什么?
而且如果是坐马车出去的,那她理应听到动静才对。
一旁的阿武翻身上了房顶,眯了眯眼睛,指着一个方向:“是那个人?”
漆黑的夜路上,一个人提着包东西,步伐很快,正沿着街往前走。正是方潼。
看着那个背影,周瑶心里升起不安和不详的预感,仿佛冥冥中某种坚定的观念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他要去哪?”阿武问。
驯鸽人对地理位置非常敏感,她闭上眼睛,心里勾画出城区的道路地图,各种大大小小的建筑,几大家族的宅邸,驿馆,酒楼......
“我知道了,”她猛地睁眼,紧接着翻出院墙就跟了出去:“他要去东华楼!”
那座位于闹市的顶级酒楼。每个月都会在暗夜举行聚会,幕后主使连她都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