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很贴心地考虑到周瑶不会贸然相信,列出了几个可以调查的线索,让她自己去查证。
“若驯鸽人想要保全自己,务必要小心此人的两面三刀。”
“继而,倘若你真的以黎民苍生为重,请务必揭露真相,以免天下落入此恶鬼之手。”
周瑶向来深得乱世自保之法,从不站队,公平交易。哪位王爷继位,她都会被奉为功臣,所以先前也不曾涉足任何夺嫡之争。
但这一次,信上的黎民苍生四字,让她犹豫了。
她本着试试看的态度,派出了一批鸽子,按照那寄信人提供的线索,暗中调查城中贫民区泛滥的私人赌场。
查到赌场老板来收债的日子后,为保眼见为实,她甚至连隐形鸽都没有相信,而是选择亲自来一趟。
她和千雨走散了,正准备溜到赌场的暗门处,突然被两个黑衣人狠狠钳住手臂。
“你们要干什么?!”
“别废话,走!”她就这样被拖到了无人的地方。
那是条鲜有人走的背街小巷,泥泞不堪,污水横流。曦王缓缓从这样的阴影里走出。
那双非常好看的眼睛闪过一瞬清光——大概是他们头顶的月华,平等地照进每一处阴影。
他一摆手,示意那两个暗卫放开她。
“是周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景初存扯了扯嘴角,似乎想像平日一样露出弧度完美的微笑,不知怎地没能成功。
周瑶脑海里顷刻冒出好几种对策:
可以借口接到生意,要这家赌场的情报;也可以说是路过,要去隔壁的院子里拜访;甚至可以假装懵懂不知,是被人蒙眼劫持送到附近故意陷害她的。
多年摸爬滚打出来的驯鸽人,肯定有很多办法傍身。
但千百种思绪转过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控制的颤抖:
“……是你做的吗。”
偏偏是所有选项里最蠢的一种:直接质问。
后面想来,大概是她潜意识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虽然理智上她也不会就此相信。
景初存翘了翘唇角,定定地看她一眼。
“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她胸口一堵。
夺嫡之争中说是不站队,但驯鸽人心里的天平其实悄悄偏向曦王,因为这个璞玉浑金的翩翩公子向来体恤民生,是周瑶认为能造福一方的储君。
可偏偏是他做出了这种压榨百姓来敛财的事。
沉默中,眼前的青年向前两步,距离骤然拉近,薄唇几乎凑到她耳边。
“你是怎么查到这里的?”他说得有点急,话语带着极淡的气流扑在她的耳垂,“是谁告诉你的?”
不知悔改,还想反过来报复揭露真相的人。
周瑶耳垂微红,心里却凉了一片,后退道:“曦王殿下,我是不会告诉您的。”
她已经打定主意,接下来要把那匿名信上列举的罪状全查一遍。
景初存眼神复杂,似乎迟疑着想说什么。
突然,巷子尽头传来脚步声。他像惊弓之鸟一样飞速转身,带着暗卫再度消失在阴影里。
只留周瑶和终于找过来的千雨面面相觑。
第二次,便是曦王府里,孤注一掷的刺杀。
那时周瑶已经不再心存任何侥幸。
当太子死因的详细调查结果摆上她案头的时候,她就明白,信上说的都是对的。
作为手眼通天、洞悉秘密的驯鸽女,居然没能早点发现曦王殿下的伪装,传出去实在是有违职业素养、有愧天下苍生。
为了黎民百姓的福祉,她也绝不能让这个恶贯满盈之徒登上皇位。
临死前,她倒在地上,景初存在她身侧,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周瑶定睛想读唇语,但全身发冷,视线模糊,感官一点点消散,到底没能看清。
确实很冷,刻骨的冰凉刺痛,隐约还有血黏腻的触感。
“周小姐?”
“啊,小姐您怎么了!”是千雪的哭腔。
“快来人,周小姐突然晕倒了!”
朦朦胧胧间,周瑶意识到自己靠在千雨的怀里,半躺在花园的地上,一群人正围着她干着急,曦王弯下身,好像还在说什么,依旧听不清。
他的样子突然与回忆里重合。
意识模糊间,她轻声说了一句:“......你当时要说什么啊。”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只当是呓语。
周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过来,赶忙指挥家仆把突然昏迷的阿瑶送回屋里,等郎中过来看病。
“曦王殿下,阿瑶身体不适才在您面前失仪,请您莫要怪罪!”
景初存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对着周瑶离去的方向,他的声音很低,无人发觉:“没能说出口的话太多了。”
“你问的是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