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雨端来一大盆鸽食,“确实,谁知道您到底在想什么。”
“而且咱们下午不是还见了别人家小姐宁愿逃出家门也不想被送去,您怎么上赶着要去啊?”
周瑶笑了笑,“你们相信我,去祈福是件好事。”
“哎呀,您最好是这样。”
千雪狠狠地扯了一把千雨的袖子,把这个说话不饶人的姐姐推出门去。
“奴婢永远相信小姐是对的。”她黑眼睛温柔如小鹿。
“既然要参选,小姐,咱们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周瑶接过鸽食,起身亲自去喂,“是要准备一下,放心,我有办法选上。”
回府的第三天上午,她站在院落老树下,双手从鸽笼里托出一只白鸽。
它很小,很轻盈,白色羽翼轻薄地接近透明,展开便能像一缕轻云飘远,再像灰尘一样无声下落,完全不引人注目。
千雪在旁拿起准备好的小粒谷物,可小家伙打量她片刻,直面食物诱惑也毅然不动。
直到听见周瑶吹了声鸽哨,这才探过头去,小心翼翼地啄了起来。
千雪笑道:“小姐,它真听话。”
这是周瑶今生训练的第一只鸽子,行话叫隐形鸽,体型小重量轻,不是用于送信,而是用于探查。
定国将军府离皇城不远,足够小家伙轻飘飘地飞过去,在屋檐上眺望一眼太后府中的动向,再带着消息回来。
选择替身佛女无疑要先看生辰和命格,昨天初选结果已经下来,包括周瑶在内,总共有十个小姐入选。
硬性条件通过后,明日殿选,大概就要看“气运”了。
在周瑶的印象里,皇家所用的手段就那几种。抽签、占花、滴血入池,或者干脆看太后养的猫更喜欢谁。
她已经把对应的图案都画在了纸上,就等鸽子看完回来再选了。
小鸽子在周瑶纤纤手指间舒服地眯起眸子,只等她张开手,再吹一声鸽哨,就能展翅飞过院墙,化作无声无息的隐形“眼睛”。
正要抬手,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和煦如春风的声音:“周小姐。”
周瑶一惊,瞬间转身。
景初存和周广城站在院门处,没有管家提前给她通传,那显然是父亲直接带他进来的。
虽是如此,曦王却恪守礼貌地站在院落外,远远朝她微笑道:“冒然登门拜访,实在打扰,好在能得周将军礼待。”
他为什么要来?
压下心里疑惑,周瑶赶紧行礼,“见过曦王殿下。还请殿下允许小女稍作准备再来迎客。”
当着这两个人的面没办法放鸽子去做任务,她只能暂时把小家伙放回树冠笼内。
回身时,又巧妙地把鸽哨也收进了袖子。
可那白玉质地的惊鸿一瞥,还是被一直留神的景初存看见了。
他瞳孔微睁,眼底闪过些微惊讶。
和周瑶打过招呼后,曦王便被周广城毕恭毕敬地引回正厅,接了茶,送了见面礼,又聊起现在朝堂的局势。
“曦王殿下,首辅近日又下帖请了周某,恐怕推辞不过了。”
事实上,周广城现在正被邵鹰步步紧逼,威逼利诱地迫使他站队。
若不是压力太大,他也生不出“嫁女儿过去缓和局势”的主意。
邵首辅扎根朝堂多年人,热衷于收拢党羽、排除异己,最近又与太子结成同盟,明显是剑指下届皇位。
涉及到继位,周广城想趁机试探一下曦王的意思。
景初存向来长于话术,随口便答:“父皇向来鼓励朝臣多些交流、少些争执,周将军战功赫赫,邵首辅才高八斗,若能妥善相交,自然是一件好事。”
他说着天衣无缝的话,心思却早已飘到很远的地方。
就在周瑶进京的前一天晚上,景初存做了一个非常逼真的梦。
梦里他登上了皇帝的宝座,所有要杀的人都已经死了,朝廷归顺,四海承平。他毕生的目标似乎都已实现。
然而梦中的自己并不快乐,他胸中深埋切齿拊心的悲痛,却从不言说,仿佛要连自己都骗过。
某一天夜里,他瞒着所有下属悄悄出了京城,沿着熟悉的路线,找到了一座坟茔。
贵为皇上的景初存单膝跪在坟前,满心酸涩,绞痛刻骨。
在这之前,他从不相信自己会为了某个人而难过至此,但切身的感受不会骗人。
这儿埋葬的是谁?
脑海中的弦摇摇欲坠,他努力辨认墓碑上刻的字,却怎么也看不清。
在脱离梦境的前一刹那,景初存猛然发现自己手里紧紧攥着个物件,通体莹白,玉料上佳,看形状像个哨子。
就在刚才,周瑶的院落里。
曦王看得清清楚楚,她转身时收进袖子里的那件东西,与梦里所见,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