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键哭笑不得,慢慢抚了抚黄伏年的颅顶。这个孩子几乎是他看着长到二十岁的,性情品性自然不容多说,能力也是一等一的,不然不会这么年轻做到了从三品的位置上。
此前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黄伏年。
他派遣人暗中观察这九人,其他人都是或多或少帮过族中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忙,只有黄伏年,是从头到尾,一件事都没做过。
黄家族中人背地里骂他是自掘坟墓,可黄伏年从始至终,唯一为族中做的一件事,便是与族长黄维生的一场密谈。
朱聿键起初得知,心中有一丝起伏,也有一丝失望,后来从阿来呈送上来的信息中,得知了那场密谈的全过程。
阿来从头到尾,将期间二人神情如何,座次如何,说了什么,语气如何,尽数赋于纸上。
令朱聿键身临其境。
黄伏年从头到尾,不过是好言告诫黄维生,让他收敛几分,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
朱聿键得知以后,心中一阵暖流,更加认定黄伏年能用,且能重用。
朱聿键瞧着黄伏年坚毅的面庞,哑然失笑,喝道:“说什么自断一臂,身为朝廷官员,岂能任意自残?简直不成体统!”
黄伏年只是垂眸,不说话,除了这个,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方式能够消除皇帝的疑虑,他沉吟片刻后,说:“臣身无所长,只有一条命在此,但皇上有重任所托,须得留臣一命,除却断臂,臣不知还有何物,能与皇上奉还?”
“方才朕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么!”朱聿键假意不满的斥责道:“说什么断臂舍命,朕是天子,天子不允你舍命,这条命,便搁在你身上!”
见黄伏年不明就里,朱聿键便淡笑着,说道:“自伏年上次与黄家族中劝诫过后,黄家家主黄维生急流勇退,这些年来,暗中与朕交了不少底,也为朕做了不少事。”
黄伏年闻言,陡然惊诧,却又听朱聿键不疾不徐的说:“是以这次,朕没打算将黄家列入不赦的人选里。”
“您的意思是……”
朱聿键目光幽深,淬出点寒冷来:“鱼鳞册上,各家所侵占,因各种缘由侵占,已经十分详尽,只要你们背地核实清楚,无论是衡州的九大家还是七小家,通通严惩不贷!”
“朕所说严惩不贷,可不是说着玩玩。”朱聿键目光一凝,道:“有你的告诫,黄维生也很聪明,此次便放过他们一命,只抄去兼并土地,抄不义之财即可。”
“其他人。”朱聿键一字一顿,缓缓道:“格杀勿论!”
黄伏年没有半点惊疑,当即起身道:“臣谨遵皇命!”
朱聿键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接着说:“单独叫你留下来,除却此事外,更有一事,要你自己注意。”
“您说!”
“你们九人,毕竟各有所想,今日朕略透虚实,并未点明,他们此刻肯定暗中猜想,你出去了,他们必然要同你相问。”朱聿键淡声说:“这事早晚要告诉他们,可以直言,只是他们八人中,若有一二分心思……”
皇上之意未说明,黄伏年却已经心中了然。
看来皇上是不放心他们八人,害怕这些人起了恻隐之心也说不定,黄伏年虽不这么认为,但毕竟这事不小,画人画皮难画骨,又能保准谁没有心软的时候。
这是要让黄伏年多加留心,若有人做了什么,都要告诉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