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邝记方。
岳昭一骨碌又从踏上下来,拉开椅子,引他坐下。
他和邝记方自那日进城时打了一个照面,然后岳昭就为了安排了一系列的杂事,两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无暇见面。
“说起来,这倒是咱们在京师碰头的第二面。”岳昭饮了一杯浓茶,一扫疲惫,浅笑着说:“这么晚来,是有什么事么?”
邝记方静静看了一会岳昭,随后垂首亦喝了一杯浓茶,眼含笑意,说:“入城这么久,不跟大人走动走动,再忙都说不过去。”
岳昭朗声笑了几下。
“连日事忙,今日不得不忙里偷闲,歇息一下,所以想着拜会一下大人,免得您说下官不懂规矩。”邝记方淡笑着说
“哦?”岳昭故意挑了挑眉,左右看看,问:“那你的规矩还不到位,不知道拜谒本官,一向要带古董珍宝来的么?最不济,黄金首饰也可以。你这两手空空,不怕本官给你穿小鞋?”
“不怕,下官喜欢三寸金莲。”
两人互相逗笑了对方,调笑过后,便又回到了正题上面。
其实邝记方来,是为了衡州的事来的。
衡州的消息并不闭塞,只是快慢的问题,邝记方等人知晓后,也是为岳昭捏了一把汗。
第一是担心皇帝听信谗言,对岳昭起了罅隙,圣心难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动辄得咎也不是不可能。
“大人如今官位越来越高,功劳越来越大,这马上又要迎皇上入京,这从龙之功。届时必是要再晋一品。”邝记方低声道:“一品之后,便是加官,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大人和皇上,都不好做。”
“今日的罅隙,皇上未必会浮于表面,就怕来日,时机一到,秋后算账。”
邝记方说时,眼神中掺杂着浓厚的忧虑,岳昭瞧见了,不由得淡笑着说:“和光如今的话,却与几年前在荆州不同。”
“当日在荆州,和光拼死力劝我要全身心归顺朝廷,要跟朝廷互相辅佐……”岳昭笑意浓重,问:“怎么今日,却是截然相反?”
邝记方面色一红,记起了当年在荆州时,他如何劝阻岳昭的话,但他却没有哑口无言,还有话说:“今时与往昔,怎么能一样?”
“当时皇帝式微,我劝大人与他们相互合作,通力强大,然今时今日,眼看各地纷纷响应朝廷,我听石太平在衡州所言,看来朝堂上皇帝已经拿回了话语权,如此情况下,大人更要先自保才行。”邝记方振振有词
他说:“如今的情况,逐渐从朝廷依仗大人,变为了相互持平,眼看情况仍要发生偏转,大人不可不留心朝中动向。”
邝记方说到这,不免有了微词,劝诫道:“大人醉心收复城池,却不能忘了在朝中笼络人心。此时大人已经失了两年先机,不如趁这次迎帝回京的机会,在朝中筑势,以好留后路。”
岳昭目光微动,有暗流浮动,脸上仍笑意不变,饱含深意的问道:“留什么后路?筑什么势?和光所言,我怎么有点不明白。”
邝记方见岳昭仍是漫不经心,丝毫不放在心上,不由得一阵恼怒,低声道:“大人!”
“纵观古今,哪个功高震主的武将得以善终?”邝记方喝道:“您与皇上久隔不见,双方皆是不知道心中所想,难免有了猜忌,此时需要朝中有人为您周旋一二。否则难免遭了别人的道!”
岳昭却仍是笑着,忽然说:“若我说,我不愿如此呢?”
邝记方微微错愕,却又听岳昭淡笑着说:“若我说,倘若真有功高震主,鸟尽弓藏的一日,我岳昭便反了朝廷,竖旗为王,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