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一切都显得幽深静谧，大小官员鱼贯而入，殿内站满了，就在一片空院之中聚集。

外面冰天雪地，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个烧得旺盛的火炉，上面套着一个大塑布，将烟给导到另一边去了。

这样下来，倒也不觉得有多冷。

朱聿键手跟前有一个苏绣样式的红色暖手炉，温温热热的。朱聿键将其放在腿上，顿时一片热意包裹了他。

岳昭注视着他，心想，朱聿键从未在早朝之上，如此沉默懈怠，想来是真的被伤透心了，失去了往日的动力激情。

皇上不说话，个别大臣却是忍不住不发作了。

在陈为光的默许下，一个小官吏站了出来，旧事重提，重说除夕夜宴上的荒唐事，只见这小官舌灿金莲，不仅将黄道周说得活像个天上有地下无的乱臣贼子，亦是重点强调了此人不除，不足以平民愤的道理。

本来就气氛诡异的朝堂上，更因他的最后一句话，霎时降至了冰点。

“皇上，此黄道周杀两户族长，又将剩余七位族长秘密囚禁，引起民怨沸腾，法度崩坏，人心惶惶。依臣看，应该让司狱司，日夜审理，从黄道周的嘴里问出其余族长的下落，随后将其充军，发配苦寒，其子孙后世，永世不得录用！”

正如石太平所言，九位豪族，黄道周当场斩杀两位，剩余七位，不知所踪。

岳昭静静立在人群之中，不曾发言，只听这时陈为光出来义正言辞的附和了一番，随后便是大批官员的附和。

看这架势，倒像是逼宫。

五层高阶之上的朱聿键，手中是紫铜暖手炉，外面红色套子上的龙纹栩栩如生，一片热切的暖意从手心传来，可他心里却是冰冷一片。

刚刚下过一场飘雪的大地随即迎来了初阳，待晨雾散去，破晓之色渐成态势，一片亮色和暖意同时照耀在大地之上。

一派暖洋洋的态势。

朝会莫名其妙的散了，朱聿键双脚发虚，眼底一片青紫的走了。

岳昭心里装着事去办，行色匆匆的穿过人群，忽然听得后头有人叫了一声，他下意识站住脚。

“岳大人，恭喜恭喜。”

原来是方才在朝上水淹三军的勇士，陈为光。

岳昭稍稍站定，脸上自然而然的浮现一抹淡笑，拱手道：“陈大学士。”

陈为光凑近了，再次言说恭喜，岳昭不买这个账，笑着说：“要说恭喜，该是对邝大人说对我说岂不是对牛弹琴了。”

陈为光与岳昭并肩，两人一同慢走，他继续吹捧道：“方才在朝堂上，皇上赏赐时，要不是岳大人不贪慕下属之功，皇上也未必能给他一个指挥佥事，此乃岳大人高风亮节的提携之恩，邝大人得了嘉奖，便是您得了殊荣。”

岳昭笑而不语，又走了两步便道：“好，那我便多谢陈大学士的道喜。今日我算是领教了，这得罪谁呢，也不能让陈大学士不满意。道喜与牢狱，都在大人口舌之上，顷刻之间而已。”

陈为光听完尴尬的顿了顿，不过他向来能言善辩，机敏过人，这种明晃晃的讽刺，亦能迅速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