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伸手用力在桌案上拍打几下,直到场下所有的瞌睡虫被驱赶进墙缝儿之中…
赵胜伸长双臂打着哈欠道:“吕老弟,你这A呀B呀的,学会了又能有什么用?依老夫看来,这门课程就免了吧!”
“那可不行!方才大王可是说了,我想怎么教就怎么教。平原君,难道大王说过的话不算数了不成?”
“算数,当然算数了!大王说的话不算数,那还有谁的话算数?!”
“这不就得了嘛!我可把话撂到这儿,这西域语言不学好,在座的学子们一个也别想毕业,哦不,一个也别想…,别想好过。”陈政提高嗓门儿对学子们下发了通牒:“各位同学都听好了!出了这个门可没有什么辅导班儿、补习班儿,所以,你们在这里一定要好好学,今日咱们学的是字母,下一节课就要开始学习单词了。谁的西域语言若是学不好,考试的时候不及格,那可没啥说的,统统的开除回家!谁来求情也没用,就算是大王说情也没用!大家听清楚了没有?”
场下稀稀拉拉传来几声:这西域语言有啥好学的?学这个有个屁用!
“我再问一遍,听清楚了没有?”
坐在后面的百姓子弟中传来:听清楚了!
“好!那咱们继续。我再把这26个字母给大家读一遍,大家要边听边记…”
陈政在台上也是颇为卖力,台下的赵胜歪着身子凑近苏代悄声道:“苏先生可曾去过西域?”
“没去过。”
“我们赵国的子弟们既不经商,也不去什么西域,苏先生,你说说,这吕老弟非要教这个西域语言,为了啥呢?”
“平原君可要知道,远去西域的话,秦国可是必经之地。难道吕老弟是等着赵国将来灭了秦国,然后再把西域给灭了?”
赵胜愣了愣:“灭了秦国?苏先生,亏你想得出来,赵国不被秦国灭了就不错了。待会儿到了老地方,咱俩可要让吕老弟给喝好了,老夫非要从他口中套出实情不可!”
“那还不好说?!吕老弟虽然酒量惊人,可是到了那个地方,嘿嘿!那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那个异人公子…”苏代说到此处,突然用右手捂住了嘴。
“异人公子?那个异人怎么了?难道他也去过那个地方?”赵胜看着苏代慌乱的眼神,急忙追问道。
“没…,没去过。”
“异人没去过那里你怎么知道?再说了,既然异人没去过那里,那你紧张什么?”赵胜眯着眼睛盯着苏代:“苏先生有事儿瞒着老夫?”
苏代看了看台上沉浸在讲课中的陈政,索性趴到赵胜耳边,看那嘴唇上下翻飞的样子,不知是怎样的故事片段钻进了赵胜的耳洞。
“哦~?竟有这等事?!”
“平原君,我可什么也没说过。”
“苏先生,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
“那平原君就当作玩笑听听得了。”
赵胜再无困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历时一个多时辰的讲课终于告一段落。
赵胜走上讲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这个…,吕公子方才教给大家的东西,大家一定要好好学。但是!孔子、孟子说过的话,大家更要好好学。将来咱们前面的学子们出将入相,个个都是咱们赵国的栋梁之才。这个…,后面的学子们嘛,就算读不好书也没什么。如今赵国最缺的是什么?最缺的不是读书的人,而是能够冲锋陷阵、保家卫国的人,只要你们长好身体,在战场之上为大王立功,让大王出了长平那口恶气,大王对你们一定是要什么给什么。这个…,今日时辰也不早了,需要管饭的学子们可以留下,那个…,不需要管饭的就可以回去了。下课!”
在对赵丹和赵胜的一片歌功颂德之后,前面的学子们怀着无限的梦想和憧憬离场而去。
场下的百姓子弟们此刻正饥肠辘辘,用期待且忐忑的目光注视着前方。
赵胜向在场的侍者们一挥手,转眼间,十几个侍者每人手里拎着两只木桶出现在大厅内。
“不瞒大家,哈哈!这桶里的粮食可是吕公子不远千里从楚国那边儿买来的。大王说了,咱们赵国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们,只要你们能好好活着,赵国就有希望!哈哈哈哈!”
已经饿得眼冒金星的百姓子弟们顾不得许多,围拢在木桶周围开始了狼吞虎咽…
赵胜和陈政走下讲台后,虞卿还要向陈政请教些西域的见闻,苏代一把抓住陈政的袖子,哈哈一笑道:“平原君与吕老弟还有要事相商,至于西域的见闻嘛,改日再聊也不迟。”
陈政跟着赵胜和苏代走到外面才发现,数不清的马车已经拥堵在门外的道路上,一个个公侯子弟热烈拥抱、拱手道别、相约再见、后会有期后,各自登上自家的马车扬长而去。
两辆相对而行的马车被彼此堵住了去路,在车夫的叫骂声中,两个小脑袋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本来还是剑拔弩张、势不两立的样子,在分别自报家门后,一个号称是王后小舅子的干儿子,另一个号称是王妃大舅哥的亲孙子,最终亲孙子还是没有干过干儿子,不是因为后者辈份小,而是因为虽然都带个王字,后面却有一字之差,至于是亲的还是干的,都已忽略不计。
陈政轻笑道:“小小年纪就如此养尊处优,日后何以成为赵国的栋梁之才?!”
苏代也是一脸忿然:“出身高贵者如虎行于市,此乃天经地义乎?!”
“老苏,你的童年若是这般度过,呵呵,此时早不知醉卧在哪个温柔乡里形如枯槁、醉生梦死去了,哪还有纵横列国的诸多风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未曾清贫难成才,不经打击老天真。自古英雄出炼狱,从来富贵入凡尘。一个人要想成就大事,不经过一番困苦磨难、冷落羞辱,哪里会知晓世态炎凉,哪里去体会人情冷暖,哪里能看透隔着肚皮的人心呢?!所谓人各有命,各安天命。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有不同的任务,命运千差万别的人在人世间交流碰撞一番,嬉笑怒骂,爱恨情仇,富贵的贫贱了,贫贱的富贵了,得意的失意了,失意的得意了,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如此才显得热闹嘛!”
赵胜凑到近前挤眉弄眼道:“人家孩子们不就是坐个马车嘛!难道说放着现成的马车不坐,那不是傻了吗?!”
“平原君,如今邯郸城周边的百姓都聚集在城中,很多人饥寒交迫、生计无着。你想想,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孩子整日坐着马车招摇过市,老百姓们会如何议论?他们小孩子看不出其中的利害情有可原,难道平原君也看不出来吗?”
“哦~?!吕老弟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可…,可他们这些孩子年纪尚小,骑马不行,坐马车也不行,那该如何是好?”
苏代一笑:“他们都没长腿吗?!”
陈政一摆手:“这还不简单!平原君只需定制些大一点的马车,每日管接管送,对外就说这是校车,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哎呀呀!校车!这个可以有。哈哈哈哈!”
苏代扯了扯赵胜的袖子:“平原君,你不是还有大事要与吕老弟商议嘛!忘了?”
赵胜一拍脑门儿:“哎呀呀!你看我这脑子。对对对!如此重要的事情,放眼邯郸城,也只有吕老弟能帮着拿拿主意了。哈哈哈哈!”说到此处,赵胜一手抓住陈政的胳膊:“吕老弟,别愣着了,咱们上了马车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