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宜秋聚绿林“下江兵”军营里，军伍整齐，戒备森严。 绿林“下江兵”将士们，张弓搭箭，蓄势待发，密切注视着宜秋聚大营外的动静，防备官军和不怀好意的其他流民军的偷袭。 第二天一大早，刘縯、刘秀、李通兄弟几人，带领武士，飞马奔到宜秋聚“下江兵”军营，一箭之外的地方，就停下了自己的马匹。 刘縯放下自己前朝汉室贵族、柱天都部的身段，耐住性子，声音洪亮，态度十分诚恳地，向守卫军门的绿林将士们大声地请求道： “各位绿林兄弟，你们辛苦了！ 请烦劳各位兄弟，通报一下贵军的贤明首领，说舂陵刘伯升，恭敬地拜访诸位大哥！有重要军情，需要交流、商议！” 绿林豪杰们，其实早已经听闻过舂陵刘縯诸兄弟，及其前朝宗室贵族舂陵侯家庭的赫赫大名。 不过，人之常情，穷愁潦倒之人，或者落难之人，总是不如那些春风得意的人，那么受人欢迎。 2 看见刘縯、刘秀、李通诸位豪杰风尘仆仆，心急如焚的样子，“下江兵”将士，却不以为意。 “下江兵”将士们，甚至带着一些鄙夷轻视的神情，无所顾忌地议论了起来道： “兄弟们，你们看。那个喊话的，就是妄自尊大，号称柱天都部，自以为是的舂陵刘伯升。 这个刘伯升，以前常常以前朝贵族的架子，趾高气扬地吆喝呵斥，我们这些平民。 想不到，事到如今，凤凰落难不如鸡，他们也有倒霉落魄、如丧家之犬的时候。 哎，败军之将，穷途末路，自顾不暇，谈什么雄心壮志呢？ 可叹啊，可悲啊！ 舂陵汉军兄弟，当初兵强马壮，连战连捷，竟然葬送在这个纨绔公子哥儿的手里。如今，舂陵汉军，正如秋后的蚂蚱，恐怕没有几天蹦头了啊！ 喂，几位落魄公子！我们家将军，正在大营里休息，没有空闲时间，招呼你们。 你们究竟有什么狗屁要事，要麻烦我们绿林兄弟，为你们兄弟通报呢？” “下江兵”将士，带着奚落鄙视的语气，问柱天都部刘縯、刘秀兄弟一行道。 3 柱天都部刘縯，一听“下江兵”将士奚落鄙视的话语，怒火就不打一处来。 刘縯立刻眼红脖子粗，就想发作开来。 刘秀，李通见状，大感不妙，急忙拉住刘縯，向刘縯连使眼色，提醒刘縯，控制住自己暴躁的情绪。 李通小声劝柱天都部刘縯道： “柱天都部大人： 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如今落难，是来求着别人，怎么能够，趾高气扬，傲慢无礼呢？” 眼见绿林兄弟对他们求见首领不予通报，还对他们兄弟冷嘲热讽，就连一向性格温柔，处事冷静的刘秀，也怒火中烧，也变得有些着急愤怒了。 好在刘秀，不是同大哥刘縯一样，是一个急性子的人，冷静地呼吸了几口气之后，刘秀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怒情绪。 刘秀也急忙侧身，去稳住急躁暴怒的大哥，希望大哥刘縯，能够冷静一些道： “大哥，不要着急！ 李大哥说得很对，如今是我们舂陵兄弟，求着他们绿林兄弟。不要让一时之气，坏了我们的兴汉大事！ 大哥，你先消消气，好好冷静一下，让小弟先去，劝说他们绿林兄弟几句！” 刘縯聪明，很快冷静下来，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道： “李大哥，文叔老弟，你俩说得很对。 伯升总有些改不了冲动暴躁的毛病，头脑不够冷静。还请李大哥，文叔老弟，多多担待，及时提醒！” 4 刘秀转过身去，情绪激昂，脸色沉痛地对着营垒内的“下江兵”将士，大声呼喊道： “绿林的英雄豪杰啊： 常言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小长安聚失利，我们舂陵汉军，损失惨重，同属你们绿林豪杰的‘新市兵’、‘平林兵’兄弟，也同遭官军盗贼的荼毒，损失惨重。此仇不共戴天！ 贵军下江兵将士，你们也是同属绿林豪杰，与‘新市兵’、‘平林兵’兄弟，同气连声，一脉相承。 难道诸君，想做那些令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同官府那些恶贼们一道，来嘲笑我们汉军的失败，奚落我们的悲伤哀痛吗？ 大敌当前，贪腐的官府、残暴的官军，是虐待、杀害我们亲人的共同的敌人！ 绿林诸君，难道你们，已经完全忘记，官府是如何残害你们自己，官军是如何残杀，你们亲人的仇恨了吗？ 慷慨好义，扶危济困，是我辈英雄豪杰秉承的宗旨。 为什么今天，你们会对落难的朋友，如此绝情绝义呢！这可是令江湖朋友不耻的事情啊！ 各位兄弟，大家久在江湖，久经沙场，都很清楚，胜败乃兵家常事的道理！ 难道仅仅因为，我们汉军的一次失败，就注定我们舂陵汉军，不能够东山再起，复兴汉室了吗？ 大家一定清清楚楚地记得，新室官府官军，犯下的种种荼毒生灵的滔天罪行。 如今，新莽朝廷昏庸贪婪，豪强冷酷无情，官府贪腐混沌，官军残暴不仁。 官军名为讨贼平叛，实为荼毒生灵，残害百姓。官军所过村寨，必遭血洗，连妇女老弱，也不肯放过，令人切齿痛恨；捕获义士豪杰，必定株连九族，赶尽杀绝。 你们想想，难道贪腐的官府，暴虐的官军，会对贵军将士，网开一面，赦免你们的大罪吗？ 小弟以为，唇亡齿寒。大敌当前，我们反莽义士，应当同仇敌忾，联合作战，一致对敌，兴复汉室才是！ 否则，将会一损俱损、玉石皆焚！ 我们舂陵汉军灭亡，恐怕贵军绿林豪杰，也难独存，恐怕最终，也会步我后尘，遭到官军毒手啊！ 四海之类皆兄弟也！扶危济困，除暴安良，锄强扶弱，共襄义举，乃江湖道义。 我们既然自称，英雄豪杰，仁人志士，怎么能够，眼见兄弟落难，不施援手，反而互相嘲笑，落井下石，坐观成败呢？ 请绿林兄弟们三思！” 5 刘秀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几句话，一下子打动了守门的下江兵将士。 刘縯、李通等，也对刘秀的话语，耸然动容，赞赏不已道： “好个文叔，平日里默不作声，不露声色，想不到口齿，如此伶俐，果然不愧为太学出生的士大夫！” 下江兵守营将士听了，心里都有些惭愧。一个下江兵小头领王寒，站出来道歉道： “诸位将军，请原谅我们的不是。我们一介粗人，胸无城府，说话做事，快人快语！ 三将军言之有理啊！我们对此，也是深有同感！ 我们绿林豪杰，也曾经多次遭受饱受，官府屠杀的苦难，官军袭击的挫折，亲人遭到杀害的悲伤啊！ 官府贪腐，官军残暴，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汉军兄弟们落难，我们绿林豪杰，应当两肋插刀才是。 难道我们，只是袖手旁观，看汉军英雄豪杰的笑话不成吗？这哪里是我绿林豪杰的作为呢？ 覆巢之下无完卵。郡县官军，气势汹汹而来讨伐，不仅仅是针对舂陵汉军兄弟，我绿林军，也是他们讨伐的目标，大受官军威胁和祸害啊！ 以末将看来，贵军三将军所提的联合作战方略，乃是上上之策啊！ 诸位英雄，你们不要着急！让末将先进大营去，通报诸位大首领，让他们定夺。 末将以为，我们的首领中，王将军、张将军，成将军诸位大人，都是深谋远虑，足智多谋的豪杰 诸位英雄，请你们稍等片刻，容末将进去，去请王将军、张将军，成将军等诸位首领大人出来，与你们一道，商议联盟大事。” 说完，那个小头领王寒，向守卒叮嘱了几句，就急匆匆地走进了大营里。 6 不久，王常就带领张卬、成丹一帮绿林下江兵将领，走出大营，欢迎柱天都部刘縯兄弟道： “哈！哈！哈！欢迎！欢迎！ 久闻诸位舂陵汉军英雄大名，如雷贯耳。小弟王常，久闻刘英雄、李英雄，诸位英雄的英名，只是无缘结识，一直遗憾得很。不想今天一阵好风，吹英雄们到此。 诸位英雄，请进大营安坐！恕兄弟们迎接来迟！ 诸位英雄，这是成丹兄弟，这是张卬兄弟。请诸位英雄，同进大营，我们兄弟一道，来与诸位英雄讨论军情。 诸位英雄，诸位大哥，我王常一向襟怀坦荡，说话做事，快人快语，不喜欢转弯抹角。 诸位英雄，诸位大哥，有什么话，尽管直言就是！” 下江兵将领王常，哈哈大笑了几声，向刘縯兄弟和李通介绍了下江兵首领成丹，张卬，坦率地表达了绿林豪杰，对舂陵将领的倾慕欢迎之意。 主宾一前一后，进入下江兵大营，坐定以后，彼此客气问候了几句，就马上切入了结盟的主题。 7 柱天都部刘縯，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王常，成丹，张卬等绿林军将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情，油然而生。 柱天都部刘縯，一反傲慢常态，十分谦虚恭敬地首先发言致谢道： “诸位绿林豪杰： 感谢贵军将军，能够给予舂陵刘伯升这样一个败军之将一次机会，让伯升兄弟，能够有缘，与诸位绿林豪杰，共同讨论军事问题。 如今局势危机，那些客套话，伯升就不多说了，请恕小弟伯升，直奔主题。 伯升我一直十分欣赏，诸位绿林兄弟，光明磊落，侠肝义胆的性格，钦敬诸位绿林豪杰，立下的赫赫功绩。 当初，颜卿大哥为自己的小弟报仇，怒杀仇人，伯升我就早有耳闻，一直敬佩不已。 后来，颜卿兄弟与马武、成丹、张卬等兄弟，聚众响应王匡、王凤大哥，攻打略钟、龙闲等地，大败荆州牧，更是闻名遐迩，伯升我心向往之。 今天，伯升兄弟几人有幸，同到贵营，与诸位绿林豪杰会晤，就是想与诸位绿林兄弟，交流几句，研讨研讨，联合作战的可能性。 不瞒诸位绿林兄弟，我舂陵汉军与王匡，王凤，陈牧大哥的三部联军，的确在小长安聚中，遭受了重大挫折。 然而，我们损失的，主要是老弱妇孺，粮食辎重，大军的主力，尚存，兵甲依然齐备。 我们舂陵汉军，仍然牢牢地坚守住了棘阳县城等地，王匡、王凤、陈牧大哥统率的两路绿林大军，也在附近郡县四处游击，牵制袭扰官军主力。 我汉军将士，与两路绿林豪杰，是满腔悲愤，义愤填膺，他们都欲与官军，决一死战，士气可用。 我舂陵汉军，与王匡、王凤、陈牧诸位大哥统率的两路绿林豪杰，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人，也没有一个愿意临阵退却，投降官府，做那万人唾骂，无羞无耻之人。 分析前队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前队副长官严说，棘阳令岑彭等将领统率的官军的力量，虽然号称十万之众，不过是夸大其势，以威慑义军将士罢了！ 就以署理棘阳令岑彭为例，他统率的棘阳民兵，不过数千人马，其他属县，直属土兵数量，也大体类似。 所有南阳郡县官军，加起来，最大不过五万左右而已，哪里有官军号称的十万之众呢？ 加之官府贪腐，大小官吏，喜欢谎报兵员，借以套取兵饷钱粮，恐怕官军口中的五万人马，也要打上一些折扣。 而我舂陵汉军，虽然新近，遭受挫折，如今驻守棘阳的舂陵将士，依然有三万之众。 邓晨二哥宗族子弟，阴识大哥的阴家宗族子弟，李通兄弟的李家宗族子弟诸军，兵力总计，也都在一万以上。 如此算来，如果绿林豪杰三部，能够与我舂陵汉军结盟，同舟共济，共抗官军，我讨贼盟军，总数定在十万人马以上。 官军数万人马，岂够我义军将士屠杀的呢？ 前次小长安聚战事失利，伯升我一直愧悔万分。痛定思痛，分析失利的原因，准备不足，军伍不整，盟军不集，敌我力量悬殊，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因素。 伯升前来贵营，就是希望，得到绿林诸位兄弟的大力支持，探讨联合作战的途径，共襄义举。 伯升以及诸位舂陵兄弟，早就钦慕贵军的力量强大，将士作战骁勇，将领贤明。 当初，贵军将士，痛击荆州牧之战，贵军美名远扬，伯升我一直敬仰万分，倾慕之至，渴望结交。如今终于如愿以偿，岂敢错过呢？ 不知诸位绿林豪杰，是否有意？” 说到这里，刘縯不失时机地给绿林将领们，送上一顶高帽子，换取他们的好感。 接着，刘縯转入了正题，继续说道： “一根筷子易折断。伯升我私下以为，我们舂陵汉军、绿林军等义军各部，如果分散作战，毕竟各部的兵力有限，不足与强大的官军抗衡。 即使取得一连串的小胜利，实际上也难以动摇，王莽恶贼的根基，建立复汉伟业。 伯升探知，恶贼甄阜，梁丘赐等，集结十万官军，前来清乡，他们的打击对象，已经不言而明。 面对如此强敌，伯升以为，如果我们义军，依然像从前那样，各部单独作战，各自为战，恐怕没有哪只义军，能够抵挡住官军十万大军的攻势。 所以，伯升以为，为今之万全之策，唯有团结联合各部义军，共同对敌，一条路可行。 汉军、绿林两军，结成联盟，联合作战，集中我们的优势兵力，共同对付甄阜，梁丘赐的十万大军，才可万无一失。 如果各军，继续分别作战，就会势单力薄，最终的结局，当然已经不言而喻，必然会被官军各个击破，消灭殆尽。 当然，摆在我们面前的，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面对官军强敌，我们主动放弃，我们的大军，不顾家人兄弟，三三两两，独自逃亡山野沼泽，各自逃生。 但这样的举动，乃是贪生怕死之徒的所作所为。岂是我辈渴望拯救黎民，建立复兴汉室盖世功业的英雄豪杰，能够效仿的呢？ 即使那样作鸟兽散，各自逃生，恐怕最终，也难逃官军将士搜捕的魔爪。 我们弱小的妻儿老小，都绝难幸存下去。不是饿死山野沼泽，就是最终被官军将士捕获，身首异处，并祸连九族。 这就是我们面临的情势。诸君以为如何呢？ 所以，伯升以为，为了自保求存，我们的唯一之策，当务之急之事，就是两军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官军。 所谓合则赢，分则输是也！ 诸位绿林兄弟高见，你们以为如何呢？”刘縯征询王常、成丹、张卬等下江兵将领的意见道。 8 王常最先醒悟，立刻大声叫好，立马响应道： “伯升大哥言之有理！听了伯升兄弟的分析以后，兄弟我是如梦初醒。 伯升大哥，我王常本人，对你伯升大哥的意见和建议，是非常赞成的！ 我们绿林兄弟，大都是一群大老粗，无知无识，孤陋寡闻，也没有什么远见，难得听见，伯升大哥的教诲。 说实话，当初我们被逼造反，与官府为敌，也是我们迫不得已的选择。仅仅是贪图劫得一点粮食财物，苟延残喘，虚度岁月而已！哪里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和野心呢？ 但如今的情形，的确如伯升大哥所言，即使我们想放下屠刀，回头是岸，重新回到过去，再做一个良民，又怎么能够呢？ 大汉皇帝的恩惠，我辈一直铭记于心，常思报答。 王莽残暴，肆虐天下，篡位夺权，人心尽失，故而人心思汉，豪杰并起。 你们舂陵刘氏宗族，能够率先，举起反莽义旗，号令天下，兴复汉室，真是苍生之幸啊！ 由你们刘家，出来领导，名正言顺，就是真正的天下之主了。我辈仁人志士，岂能够不群起响应，有所作为呢？ 王某不才，我愿意率先挺身而出，贡献我的卑微的身子，为拯救百姓，汉室复兴，奔走效劳，共佐复兴大业，以图名留史册。” 王常慷慨激昂地率先表态说道。成丹、张卬等将领，依然有些犹豫不决，没有立即表态。 9 刘縯没有想到，王常居然就这样爽快地答应了，不由喜出望外，大喜称赞王常道： “感谢王将军，深明大义！伯升我对天发誓，只要事情成功，我们刘家，岂敢独自享受成果呢？ 我们刘家，将于绿林兄弟一道，患难与共，有福同享，荣华富贵，将会享之不尽。 如果天不佑我刘氏，战事失利，伯升我兄弟几人，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苟且偷生，前去投靠王莽恶贼。 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伯升我快人快语，天地作证，愿意就此，与诸位绿林兄弟结下盟约，共襄义举。 请诸位将军下去，帮助伯升，说服诸位绿林兄弟，共谋大义，铲除恶贼！” 刘縯也慷慨激昂，热血沸腾地说道。 “好！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为人做事，就该如此！请伯升大哥相信小弟，王常我马上回到大营去，一定说服我们的绿林兄弟，与舂陵汉军，共谋大义！ 伯升大哥，文叔兄弟，李通大哥，军务紧急，前队大夫甄阜恶贼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我们应该好好准备。 王常我对天发誓，不灭逆贼，誓不为人！” 王常英气焕发，豪气干云地承诺道，“好了，诸位汉家兄弟，请在前锋大帐，稍歇片刻，容我与成丹、张卬诸位兄弟，下去好好协商一下以后，再做定夺！” 刘縯大喜过望，与王常，成丹，张卬等下江兵将领，把臂言欢，深相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