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家出发,兵在精而不在多,命众护卫留店休息,不准生事。王开远、三位堡主、白云依、金银剑、萍嫂、陈郎中、向导、铁三、八护卫,共计一十九人,三探鬼山。
众人到了那岔路口,杜泽海并不急着上去,见附近无人,就让铁三带路,铁石护送白云依等人先行上山,在前两次安顿马车的地方休息稍等,如遇敌情,巧用马嘶相告。他和白松逍、王开远却在下面细细查看路牌,只有三人,便不会太引人注目。
杜泽海在岔路口忽近忽远,忽左忽右地来回奔走,远眺鬼山半响,称口赞道:“好地方,峰峦奇特,造物天成,往上看一无所见,而向下俯览,方圆几十里尽收眼底,真是一个集会、隐居的绝佳场所”。
又上前端详路牌片刻,嘿嘿冷笑道:“单单这一路牌,便有古怪。木质看来,年代倒非久远,想是常立于道旁,不免有小人偷盗损毁,是以更换不久。文字入木三分,笔意粗犷,绝非官家所书。立牌者武功不弱,不是挖坑填土,而是内外功结合,猛力插入,后又重锤击打,入地两尺,以防盗毁”。
顿顿又道:“立牌在此,用意明显,不愿闲杂草民滋扰。鬼山文字,用苗不用汉,可见对苗客气,对汉无情,汉人能上去者,自然也是别有用心,生死由其自理”。
片刻回首道:“我们也上去吧”。
王开远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自认也是头脑灵活、细心缜密,但远不如杜泽海之包罗万象、触类旁通、闪念如电,能对付巫女者必是此等摸样。
白松逍对杜泽海早已全然拜服,知其之能。莫看他平日里,如同私塾先生酝酿诗文般神游物外、心不在焉,一但遇到难题挑战,便似神灵附体、判若两人。
他们三人这才沿小路上山,与大家汇合后,依旧是铁三带领两护卫看护马车,其余众人继续向上奔去。
王开远一马当先,不能让小姐和堡主们轻易涉险。杜泽海跟随其后,不住地环顾四周和头顶,轻声道:“杂草滋长,蛛网横空,鸟雀路旁安窝,这条路已然多日无人走过”。
一路直上拜月亭,杜泽海双眼放光,说道:“这里反正是必经之路,不妨先在这里探查探查,略作休整”,说着在大平台上边走边看,饶有兴趣。
白松逍也是第一次上此平台,极目远眺,果如杜泽海所说,百里江山尽收眼底,有如平地飞升,凌空置身于天地之间。
长呼出一口气,仿佛世间种种恩怨纠葛、奔劳疾苦尽皆随风而去,使人灵台空明、脱离尘嚣。心中暗叹:“如有一日,自己能与贤妻爱女长居此地,抚琴作画、饮酒赏月,岂不比什么深宅大院、众星捧月更为逍遥快活,如再有个小小孙儿,更是妙哉,是为圆满!”。
大家有的戒备,有的休息,有的遥望家乡。杜泽海却无视美景,站在亭前,凝立沉思。王开远视他为榜样,也悄然在后,如他一般仰首注目于“拜月亭”三个大字。半响,杜泽海仍是一动不动,王开远不禁好奇望去,但见他目不稍眨,眼珠微微左右闪动,竟似在用心地思索计算。面沉似铁,可能是想得过于专注,一股肃杀之气隐隐透出。
杜泽海忽有警觉,回过头来,王开远但觉他眼神深沉如海,问道:“二堡主可知这‘拜月亭’来历?”,杜泽海苦涩一笑,摇摇头说:“似乎曾听老辈提及,这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说完轻叹一声,走进亭内,细细查看。不时地摸摸柱子、踩踩地面,又说:“这亭子大约建有百年,荒郊野外,风吹雨打,斑驳得厉害,看这痕迹,似乎经过大的拆建,岁月无情,又经人为整饰,已难觅当年样子”。
好一会儿才说:“大家再往上走走吧”。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才来到石碑处,白松逍和杜泽海是闻名已久,此时亲眼得见,想象着当夜的那一番恶斗,既感慨少侠们的勇往直前,又体谅到了王开远当时的不易。
再一看白云依,只见她轻咬下唇,秀眉微皱,清丽动人的双眸罩上了一层轻雾,呆呆地看着那块大石。
白松逍这段时间发现,女儿越来越孤僻,话越来越少,难见一笑,经常发呆,目光游离,不与他人眼神交汇,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股忧郁伤感总是在她的眼角眉梢隐现。让人看着心疼,偏又不知如何劝慰。
其实,白云依也很矛盾,总是想到那个“绿眼睛”,明知这是荒谬可笑的,却偏偏忍不住,愈想忘怀愈难忘怀。她已经不很恨他了,只是想看看他的样子。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因为那个梦,也可能是因为那个她永世难忘的眼神。
这时,杜泽海示意大家噤声,闭目倾听片刻,然后随手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一扬手,打向天空,那石子竟然无声无息飞得极高,天空湛蓝,大家都不知道石子飞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