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七站到张莫鱼前方,拉开一点眼纱,把镜筒架在一只眼睛上,看向合欢楼的方向,眯着眼睛笑道,“这火够大就不会灭。你看这合欢楼怎么样?我们把合欢楼当炉子点了,这火肯定够大。”
张莫鱼想起了前夜的宴席对话,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闻歌也有同感,与兄长对视了一眼,却喉头打结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氏兄妹二人都紧握着手上的望远筒,同时看向合欢楼,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几只箭射中了合欢楼三楼屋檐顶部的好多个薄皮木桶,木桶从屋檐下跌落,流出浓稠的油状液体。
除此之外,从四楼楼顶的好几个气窗处还垂下好几根极粗的绳子直到地面,另一端不知道被谁紧紧拉起。
再往下看,除了五楼都是门窗紧闭,底楼的窗户更是已经钉了厚厚的木板,大门也锁上了厚厚的铁链。大楼周围堆满了柴草,有一行人,个个手拿着火把,正在给柴草点火。
张莫鱼仔细调着望远镜,带头点火的那人正是韩如圭,他脸上还露着疯狂兴奋的笑容。
等拿火把的人都退去,整个一楼外围就火光冲天,黑烟弥漫,燃烧的味道已经随着风吹到了张莫鱼的鼻子里。
“着火啦!着火啦!大家快起来。”水纱闻到了燃烧的烟味,都疯狂把一干教众都拉起来逃命,一行人却发现二楼到一楼的大厅的楼梯已经烫得下不去脚,几个胆大的人冲下去,却发现大门被牢牢锁住,怎么撞都撞不开,火舌却顺着窗户缝舔了进来,慌乱中有人喊道,“快去楼上跳窗户!”
水蚕听到这话立刻去二楼找窗户,有几个教众想抢他的先,还被他推倒在楼梯上,然后大批的人蜂拥而至,那几个教众不幸被踩在脚下,他们试图喊叫让别人拉他们起来,可逃命的人群哪里管得上脚上踩的是地板还是人肉,最后这几人的五脏六腑被活活踏碎而死。
可到了二楼三楼,除了脑袋都伸不出去的气窗。门窗早就被封死,根本打不开,水蚕想找东西砸窗户,却怎么都找不到称手的东西,呛人的浓烟却已经爬了上来,无奈只能继续往楼上走。
四楼也是一样,水蚕看到好几个教众都还在想办法砸窗,自己直接上了五楼,五楼居然有房间的窗户居然是开着的!
羽归根和羽若零还有十几个教众都在找衣服和布料结长绳子,准备跳楼逃下去,水蚕却看到了两人早饭桌上的金银碗器,捏在手里,咬牙切齿,“好啊,我为你们出生入死瞎了眼睛,你们倒是逍遥快活!”
羽归根气急,“现在人家放火是冲你来的,你还好意思说!你把全教的人都给害了!”
水蚕只觉得自己瞎了的眼睛里血在迸裂流出,已经浸湿了包扎的纱布,他抄起桌上的银筷子就往羽归根的眼窝里捅,一边恶掐住他的脖子,“现在嫌我累赘了,当初在床上怎么不说!”
羽若零吓得哇哇大叫,水纱赶紧去护住他,剩下几个教众都把水蚕拉开,羽归根捂着眼睛痛苦发狠地狂怒道,“他妈的,狗咬狗,等会火烧上来了,我们都要死在这楼里!”
一个教众像是快崩溃了,“我不要死!”然后从窗户跳下去,他想踩在四楼的雨檐上,却一脚踏空,随着他的慌乱大喊,整个人直接掉在地上的火海里。
众人透过窗户看到此景,水蚕哈哈大笑,“看到了吧,就算结好了绳子,到了楼下也都是要烧死的!烧死可是很痛苦的,倒不如直接跳下去来得痛快,还能留个全尸!”
好几个多教众听了水蚕的话,都心理防线已经崩溃,直接大叫一声往窗外跳下去。
水蚕想把羽归根也趁机推下去,却被羽若零拉住了后腰带,水纱也去帮忙拉住自己弟弟,还呼唤其他教众来帮忙。
水蚕看到自己姐姐居然也不帮自己,终于松手,愤怒到了极点,“姐姐,你到现在还信这个家伙是神仙吗?”
水纱眼睛里沁出了血丝,嗓子里像在喷火,“你再敢忤逆教主,我就杀了你!”
水蚕已经几近疯狂地大笑,眼睛里的病血和脓水随着他的仰头大笑倒灌到了他的喉头,既腥又臭。
他用一种立刻对剩下几人大讽刺地大笑道,“我们是凡人死了也就死了,这大难临头,咱们教主该显显神通了,大家快让教主做个法看看吧。”
说完他立刻转身去抓起羽若零往床边送,羽若零身量跟水蚕差不多,却不如水蚕勇猛凶狠,一个不注意就被他架到另一个窗边,这个窗子下只有浓烟,看不到火光。
羽若零半个身子已经被他压在窗外。水蚕疯狂又兴奋向窗外大喊道,“来啊,快看羽化仙飞升啦!”连喊了三遍。
松港的百姓都在围观火势看热闹,议论纷纷,此时听到有人喊羽化仙,都寻声而看,只看到一个白衣服的人,上半个身子半挂在五楼窗口上,上面好像还压了一个人。
“诶呀,那个不是羽化仙吗?”
“真的假的。这么高你也能看的出来啊?”
“我也看到了,是羽化仙。”
宋七透过望远镜也看到了这一幕,他问张莫鱼道,“你猜这羽化仙,到底是不是真的神仙?”
张莫鱼没好气地说,“神经病,怎么可能有神仙。”
宋七故作严肃道,“那不一定,万一是真的,咱们就有神迹可以看了。”
两人又拿起望远镜筒,只看到一个穿着雪纱衣服的人和另一个少年一起从五楼的窗户滚落下来,穿过二三楼的浓烟,直接掉落在底楼,立刻毙命。
宋七放下镜头,又拉好眼纱,摇了摇头,发出啧啧之声,“无趣,搞了半天这世界上还是没神仙啊。”
张莫鱼已经能感受到风带来的热浪了,他愤怒地说道,“你才无趣,你把我们天不亮拉到这里,就为了看你杀人放火吗?”
宋七摆摆手,“张莫鱼,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谁杀人放火了?我明明一直在和你们一起吹海风。”
张莫鱼看到又有人在大喊着什么,他急忙架着镜筒往上看,却看到了水纱,她对着楼下在大叫大哭,然后也从楼上飞身一跃。
张闻歌忽然叫到,“你们看,有人爬到四楼的绳子上了!”
张莫鱼急忙去找四楼垂下来的粗绳,他看到羽归根竟然从五楼的窗户慢慢挪到了四楼雨檐上,终于够到了四楼气窗里伸出来的长绳上,他准备顺着这绳子逃出生天。
宋七听到后,没再架起望远镜观看,而是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伸了个懒腰,直接看向海边的那轮红日,这火光再高再亮,终究还是不如人间的太阳。
他嘴角缓缓一笑,只是享受着背后的热浪和面前的海风。
张莫鱼顺着绳子往下看终于看到了尽头,是驾着四乘马车的韩如圭,张莫鱼立刻放下镜筒捂住,大叫,“不好!”
张闻歌看到那些粗绳子都被绷直拉紧,然后几根极粗的红柱子从粉墙黛瓦的破碎露出,仿佛那是合欢楼的肠子被活活拉拽出体外。
那曾经恢宏壮丽的合欢楼的上半部分在巨大的声响里坍塌,落下的瓦片和残砖像雨点一样散落下坠,击起的扬尘和热浪足有几十米那么高。
张氏兄妹都不忍再看,他们能想象到那个爬到绳子上的人如何直接被摔在地上,还被身后带出的红柱子击打得血肉模糊,还有楼上剩余求生的几个人如何被这废墟活埋。
宋七少坐在椅子上对二人懒懒地说道,“我说的不错吧,只要这火够大,海边也能烤火。”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