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莫鱼把自己所见所闻按照时间线串了起来。

起先只是几人在合欢台上卖艺，变个小戏法小蝴蝶，可能是有什么看天气的诀窍，被海边看天出海的跑船人给推崇了。

后来他们开始卖带了盐的石头，恰好整个新罗盐价飞涨，穷人家好多不吃盐开始水肿没力气，这石头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歪打正着治好了一批人赢得了口碑。

最神奇的是，宋七少来松港的那天包场了合欢楼，他们被请去合欢楼表演，虽然宋七少压根不喜欢他们，他们因为确实从合欢楼出来，一路上假借威名却大摇大摆吹嘘了一番，宋家在新罗的名声太响，这一下子一传十，十传百将羽化仙的名弄响了。

其后还在宝君庙附近开始发展信众弄一堆神神鬼鬼的表演，还弄些漂亮的男女去游说路人拉人头入教。

再来就是最近越来越凶的风疹天花，弄得松港好多穷人家都病得病，死得死，他们趁着人心惶惶，卖符纸大发横财，还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风险极高的斑蝥方做治病的神药。

一步一步到现在，只怕已经是个影响力不小的组织了。

张闻歌越听越惊奇，“这两人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可这听上去也太过顺利了，借了宋七少的名声确实大有裨益，但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坐上这么豪华的轿撵，就算是租的，也需要不少的钱。还有你刚说送鸡蛋那个，就算是诓骗多，得利得少，这也是一笔不少的开销。不对，没这么简单。他们背后一定有人资助！”

张莫鱼双手枕在头上躺在了宽大的车厢上，“确实………中间我没关注过他们，到今天的发展来看肯定我还漏了一块。他们一定是中间找到了什么冤大头资助他们，但肯定不会是宋七少和叶家。”

张闻歌用手盛住自己软滑的面颊，像是托着一块糯米糍。

“为什么不会是宋七少和叶家？”

张莫鱼又想到了宝君庙里的白灯老头，鼻子有些泛酸，吸了吸鼻子，“之前我碰巧和叶家人一起去过宝君庙，她说整个宝君庙都是叶家大修的，未来还要重塑金身。叶郎你也是见过的，叶家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愿意花这样的大钱可见是心意极诚，以前可能有过什么渊源。羽仙教都跟宝君庙门口抢香客了，真要是一伙的，不可能把宝君庙逼到关门…………

“至于宋七少，这个人手眼通天，每次见他都是十足的排场和派头，恨不得拿鼻孔看人，你不过说一句白鹤差点意思，他就扔一个丹顶鹤给你看，要不是他那个小侄女今天来了，他反正不露眼睛，肯定还用鼻孔看人。而且他关系网多大啊，连到我们家来也能扯出一段世交出来，如果他要想扶羽化仙，那羽化仙现在都恐怕当上国师了，干嘛还搞这些一套套的………他又不缺钱，也不缺人，更不缺名望，做这事情没缘由啊，除非他脑子有病，我想来想去宋七少不像脑子有病。”

张闻歌听了只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听他得得得得说个不停，自己脑子有点晕晕的，加上又是坐车，只期望他赶快说完或者马车赶紧到家。

“吁—————”马车终于停下来了，张闻歌都觉得自己要吐了，赶紧下车回到家里，好呼吸新鲜空气。

张莫鱼跟着下车追着张闻歌，“诶，我刚要说关键的地方，马上就要说道问你要钱了，只要钱够，这草台班子就能打掉。”

张闻歌转身伸出一只手掌，挡在张莫鱼面前，“钱钱钱，你每次找我都是要钱，一会买兔子一会买染料，要不就是找龙四写信要东西，我是你妹妹不是你的钱袋，我上次过生辰，连宋七少都知道，你自己却忘了，要真是没钱不会买东西就不怪你了，可你看看自己的手上，倒是会给自己买戒指。”

越说她脸色越难看，嘴唇都有点在抖动。张莫鱼看到张闻歌要哭了，立即展开双臂抱住妹妹，摸着她的头，“是我不好，把我家这么好的妹妹都惹哭了，来，你打我，给你出气。”说完他又松开怀抱，拉起张闻歌的一只手往自己脸上拍，才打到一下，他故意说一声，“诶呀好疼呀！”

这一下就把张闻歌逗笑了，眼泪活生生咽了一半下去。

张莫鱼看到妹妹哭笑不得的样子，好像一朵带着朝露的花儿，内心忽然像是被吹进了一阵温暖的风，吹得他心里软绵绵的。

是啊，他很久没认真陪陪他的小妹妹了，可小妹妹对他一直那么好，可是再好的小妹妹，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

他忽然来了灵感，从兜里掏出了红叶送他的玳瑁金笔记本和碳条笔，让张闻歌在门廊上凭着栏杆坐着，自己找了一块石头也坐下来，一边看张闻歌一边用碳条笔一边给张闻歌画素描小像。

漂亮的美人很好画，光影怎么洒上去都是美的，尤其张闻歌的气质还是那么纯净，跟山泉水一样，只要画得时候心无杂念，就像在画一朵盛开美好的花一样，就能画出她的本人的风味来。

张莫鱼看着小本，觉得自己画得有那么点意思，但是又好像画工粗糙了些，自己以前只学过一点静物和动物。也不知道张闻歌看了会不会打自己，挠了挠头，把烟盒一样的本子递给她。

他低头了许久，都没有等到张闻歌粉拳打他，他抬头看看，却看到一张孩子气的脸对着本子傻笑。

“我画的不好……”张莫鱼和张闻歌两人并排坐在门廊上，他低头点着脚尖，眼神在地上乱扫，好像能用眼神扫干净地一样。

张闻歌看着画又慢慢流下一行眼泪，“去年你只会在院子里摘一朵花送给我………今年会画画了………多好啊………有个聪明哥哥比有个傻哥哥来说，应该开心才对……”

张莫鱼发现原来张闻歌心里真正在意的、暗暗想念的还是之前的天愚哥哥。但想想原来的傻哥哥还会送花，自己连个傻子也不如，谈恋爱用的心思远比花在家人身上多。

他赶忙望了一圈，看到另一边门廊有一盆兰花在开，于是奔过去，把兰花掐了下来，然后又奔回来，把兰花放在张闻歌的掌心，“你看，花也是有的。”

张闻歌看着掌上的花，又抬头看看张莫鱼，欲言又止，只是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