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这药当真管用?”一位贵妇焦急的问道。
老道偷瞟了眼前的女子,虽已徐娘半老,但芙蓉是她的衣衫,明月是她的容颜,越瞟越是心中一荡。
恍惚了一会心想还是营生要紧,清了清喉咙,正色道:“此药唤做金坷垃,乃是我在崂山修炼之时,采百草稀矿炼制而成,另偶得一只通体雪白的灵鹿,连那鹿角都是洁白如玉,我感念万物有灵,放它山中归去,不想此鹿大通人性,告别之时泪眼婆娑,跪我感恩,我背过身不忍接受……没过多久只听得一声巨响,我回过头,没成想这鹿一头撞在了眼前的一棵合抱之木上!我大惊失色上前查看,但见那白玉般的鹿角整株的落在地上,如雪白色的珊瑚一样,白鹿头上一面流血一面把那一对鹿角拱到我面前,又跪在地上俯首求我接受。我感念这鹿的灵性这才收下……这鹿角确有奇效,尤其是治疗痴儿,光一路从大梁来新罗的路上,我就治好了三个天愚痴儿………”
老道忽然一停顿,然后缓缓又开口:
“但人的愚蠢和聪明都是上天的定数,我虽然机缘巧合得到了灵鹿的鹿角,但每治疗一人,就如同与上天决定的命数对抗一次,逆天改命乃是损耗修为和寿数的大忌啊……夫人你可知道为什么算命先生大多都是瞎子吗?”
夫人已经被灵鹿献角的故事听得眼角泛起了泪花,听到这句反而先是一愣,然后傻乎乎地说:“道长,请恕我愚笨,这其中的道理确实不知道。”
道长捻了捻自己银白色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山羊胡须,面色一沉,厉色到:“因为算命乃是泄漏天机的行径,只有瞎子是天罚之人,已经受过目无五色之苦,可以少去许多上天追究的惩罚。”
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随机带着哭声哽咽道:“道长可是你已经救了三个,也不差我儿这一个啊……求求您大发慈悲……”
道长在大厅中开始慢慢踱步,“倒也不是不行,但你要破此天罚,那就广积善缘,为令郎积下大大的阴德!至于贫道的将来要面对的改命之过,由我一人承受就好……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谁让我命中有此一遇,只恐怕再损耗一次修为我就……。”
夫人越听越不是滋味,“道长,此时若成,开粥棚铺桥修路我都愿意,钱不是问题!只是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报答道长,黄白俗物那是辱没了道长这样的仙人!我给您修一座道观!再立个长生祠给您,您对我们家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只求您给我儿用一下这个金坷垃吧!”
道长面露微笑,“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前几日令郎掉进了荷花池,虽然身体强健得伤寒,但是水气已经恐几经浸入脑子,我这金坷垃乃是辅助脑子重长的奇药,但此药有一个大忌,便是一遇水气药性立刻散尽!我途径新罗边境时也出手治过一个先天痴儿,结果本来已经半好,吃药之前连屎尿在裤子上一天都面带嬉笑,经我药后半个月本来已经能念床前明月光了,谁知她母亲硬要说二月二龙抬头要给他洗头梳理修剪一番。须知那药性在脑子里还未作用完,一遇水气立刻消散。那孩子本来能长成一个常人的,结果智识就停在了诵诗书的孩童样子便不再增长。实在是太可惜了”
夫人大惊:“呀呀呀!那真是太可惜了!”
老道叹气:“正是如此,所以此药至少还需要等半个月才能给令郎服用,我要在留在府里观察令郎脑子里的水气是否散尽,才能决定何时用药。”
夫人低头连连称是,随即又抬起头来说道:“可是还有三天,我家老爷就要从松都回来了,我家老爷平生最讨厌和尚道士,说十个里有九个骗子,还有一个是骗子加淫棍,看到一个打一个,看到两个打一双!我们能不能早点用药啊,我害怕老爷他……不信道长的神通,错过了我儿这次大好机会。”
道长听这话不禁哆嗦了一下,随即正色道:“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诶……招摇撞骗的多了,我的悬壶济世反倒成了罪过,也罢,因材施教,因地制宜,万事都有个变通,家里有火炉之类的多给令郎身边烤着,不行将他放在厨房灶台旁多接受些烟火洋气,待脑中水气散尽,我就可以用药了。”
夫人点头,手中却搓揉着手绢,“我儿本就天生痴愚,不想还要受这样烟熏火燎的罪过,真是造孽啊。”
道长趁机上前,闻得这美妇人身上的甜丝丝的月桂熏香,心中飘飘荡荡,悠悠地轻抚夫人的背安慰道:“夫人莫要伤心,需知这智识犹如种子,这灵药金坷垃是肥料,但再好的肥料,遇到了泡了水的种子也是浪费,正所谓金坷垃遇水则化,我们也是一切为了孩子。”
张家确实挺有钱的,后厨房的柴房都足够给升斗小民做婚房了。
现在柴房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放了好多火盆,柴房中间是被五花大绑的张家大少爷。
是的,张家唯一的儿子,是个天愚。为这个儿子,张家没少被戳过脊梁骨,真是难为了张太直堂堂一个松都城的户部官老爷,更有嘴上缺德的人说张太直是跟老天爷赊了儿子的心智所以是个人精,老子都精过头了,儿子就成傻子了。更难为了张家唯一的女儿,早早就默认了自己招赘完成照顾傻子哥哥一辈子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