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本是清冷,不遥万里地洒将下来铺遍了整个西州。
大漠上的夜色独具特点,尤其是本来枯黄的沙丘被月光笼罩,顿时化作一湾湾浅河,流动,闪耀,与天上的星辰交映成趣。
欢喜庙所处的荒山没有名字,山体不高,却直立陡峭,偶有几棵枯树扎根于石缝之中,叶子都掉光了却还抓的紧紧实实。
最大的要属石窟阶前的那棵,高不过十数尺,却要三四人才能合抱得住,怪枝舞爪,树身坑坑洼洼,在这季节自然是没一片叶子,却在荒漠无垠的西州里显得难能可贵。
因为这并非是一棵枯树。
洛不易就坐在这棵树最大的枝桠间,裹着布单,头上扣着斗笠。不远处就是挤做一团团,互相依偎睡着觉的难民们,以及望不尽的大漠和夜色。
龙马卧在树下,嘴里嚼来嚼去,也不知在嚼个什么劲儿,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一双眼睛贼兮兮地这儿看看那儿看看,时不时咧着嘴笑一下。
“吁律律……”
龙马不知道为嘛又打了个响鼻,随即又“嗤嗤”了两声。
“莫名其妙,你成精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笑什么笑!”洛不易没好气的训斥道,干脆又将斗笠取下,盖在脸上,重又仰靠在树上。
他的修为,就算是十天半月不睡觉也不算什么,入夜睡觉也不过是习惯使然而已。其实五州上的修者大多如此,毕竟都是由普普通通的人机缘巧合踏入修行之门,一些习惯其实是根深蒂固。
至于为什么明明欢喜庙有内殿,六心菩萨也让他入大殿休憩,他不去,反而选择在树上歇息,原因也简单的很。
欢喜庙都是女弟子,而他是个男子,何必扰人清静?
况且这么多人都在,欢喜庙又是佛门清净地,即便问心无愧也不能坏了人家清誉。
哪知本打算在树上凑活一夜,养精蓄锐,好为去找那沙赞做准备,却被龙马的怪声吵醒,一时半会儿再难以入睡。
“怎么,洛少侠连别人笑都要管上了?不愧是天将殿殿主,管的真宽!”
然而这时却有女声回应,让洛不易愣了一愣。
因为是在欢喜庙,周遭人又多,他本没特意警戒,哪知被人靠近却后知后觉,想来自嘲一笑,倒是还不如在十万大山中的时候警惕了。
不过他也并未在意,随口道:“姑娘多心了,我可不是在说姑娘你!”
“那你的意思是在说这头驴子咯?”树下的岑欢儿不由愤愤,气恼洛不易竟将自己比作驴子。
洛不易哪儿能料到这女子竟会如此说法,但就算知道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应道:“我当然是在说驴子,不然姑娘以为呢?”
闻言岑欢儿更是被气得火冒三丈,忍不住哼了一声,随即甩袖就要离开,但没走两步就又重新走了回来,靠着树干,一言不发,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是这般古怪古怪的,一个在树上,看那样子,似乎随时都能睡着;另一个则在树下,嘟着个嘴,配上绝美的容貌,引人侧目不已。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洛不易迷迷糊糊差点儿睡着的时候,岑欢儿又说话了。
“诶?你还真睡了!”仰着头看向止不住打盹儿的洛不易,急的岑欢儿直跺脚。
这下好了,别说洛不易还没睡着,就算是真睡着,只怕也被惊醒了。闻言无语道:“晚上了不睡觉难道看星星看月亮啊?”
说着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重又将双手垫在脑袋下面,而脸上盖着的斗笠却动也没动。
“到底何事,还请姑娘明示!”这话说的洛不易舌头差点儿打结,这要不是看在六心菩萨的面子上,他才懒得回应这位欢喜庙的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