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很大,其疆域跟青州比起来都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然这无边疆域,百姓人口却不及青州十之二三,而其中又以奇肤异色者居多,服饰更是五花八门,斑斓的紧。
洛不易这是第二次来西州,比之第一次时的闲散,此刻的他头戴斗笠,半眯着眼,双腿跨坐龙马背上,任由龙马寻路而行。
本来就是一少年,正是纵马江湖,青衫仗剑,儿女情长的好年纪,却偏偏身不由己,不但身边亲近的人相继离世,更肩负拯救天下的重任。
这种折磨,无疑是会改变人的,要么将其打击的一蹶不振,要么便迎难而上,成就绝世强者。
相比之下,性情有些变化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龙马,你说为什么这中州尚是大冷天的,西州却依然这么热?看这一路上遇见多少西州人了,各个儿晒得黑黢黢的,少有几个异人肤白发黄,但也拿头巾将脸面捂得紧紧的,生怕被晒干了去,而且他们行色匆匆,猜猜看他们是要去哪儿呢?”
洛不易推了推斗笠,望向前方一道绵延不知多长的人流,下意识揪了几根龙马的鬃毛,往天上一扔,白色鬃毛冉冉升起,最后竟是到了半空化作了朵朵白云,接天连成一字形,洒下了许多荫凉。
龙马的鬃毛能化而为云,这是洛不易偶然间发现的,虽然仍猜不透龙马的真身,可并不妨碍洛不易拿他出气。
人流瞬间出现攒动,接着更是跪于沙地上朝着西方叩拜不已,口中大声称颂佛恩之语。
“吁律律……”
龙马不满地打了个响鼻,既是不满洛不易问也不问他就拔他鬃毛,更是不满那些西州人得了便宜竟是拜那劳什子佛来。
拍拍龙马脖子,洛不易安抚道:“好了,知道你厉害就是了。咱们在这边耽误不得,不如赶到队首看看这些人究竟去了哪里。”
龙马闻言刨了刨蹄子,轻松踏在沙子上,却一步数丈,不过几息便消失在原处。
沿途伴随声声响鼻化出一朵接一朵的云彩,可惜人群却感激于佛祖菩萨保佑,没能看到那头一闪而逝的白毛驴子,及驴背上头戴斗笠的少年郎。
欢喜庙坐落于一处荒山脚下。
说是庙,其实是好几座巨大的破旧石窟,其中有两三处比较完整的被拿来当做大殿及门人弟子起居之所。
石窟内外皆雕刻有诸佛菩萨,神人天女,更兼有数不清的壁画描绘大千世界,极乐净土,单凭此便可与莲华寺并列西州两大宗门,底蕴非常,无人胆敢小视。
但这么大个宗门,弟子不过百人,每日宗门事务轮班换值,余者则修炼神通,日复一日,年年如此,与那拥有数百比丘僧众伺候的莲华寺可谓天上地下。
这还不是最大的不同,若说莲华寺信众如潮,人心所向的话,那么欢喜庙可称得上门可罗雀。
是了,比起莲华寺那种高贵精致又大气的佛像,欢喜庙石窟内外的雕像可谓粗拙的很了,想必信众们两相一比较,也会下意识往那莲华寺朝圣去罢,毕竟无数年来形成的印象便是如此。
然而今天却是个例外。
“师父,逃难的百姓已经快要到了,您让提前设下的草棚弟子们竭力备好了,粥粮也已开始熬煮,怕只怕逃难的人太多,而咱们能力有限,粥粮不足,物资短缺,难以做的周全了!”
一弟子身披纱衣,向如宝瓶般跌坐在大殿前的六心菩萨汇报着,声音中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也难怪,往日常年连只鸟都不会落在她们这处荒漠里的石头山上,现在却有不知多少的难民前来寻求庇护,让她们这些只懂得修炼的欢喜庙弟子们怎能不惊慌?
临时抱佛脚倒也罢了,唯一担心的是她们欢喜庙能护得住那么多人吗?
天知道。
六心菩萨闻言抬了抬眼,说道:“且尽全力,但求问心无愧。”
说也奇怪,原本透着慌乱的弟子听到六心菩萨说的话瞬间平复了心绪,应了声喏便继续筹备去了,力所能及,总不能让不远千里前来投奔的百姓们寒了心。
这名弟子走后,六心菩萨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沙丘上出现的蚂蚁般的人影,偏头向身后的另一名女弟子道:“欢儿,你猜猜看那些难民多久能到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