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 公侯们赴京。</p>
裴昶、裴曙是赶在第一波进京的人里的。</p>
裴昶离京近, 几百里, 路修好了，又有客栈，轻车上路, 来得很快。</p>
裴曙的封地原本在大凤朝的国土外，路程远到跟从边林南疆赶来差不多。他的封地的水土不行, 粮食产量低到养不活庄奴，只有盐厂和渔民, 穷到只剩下卖盐挣的钱，于是进贡只交金子。他半年前出发, 沿路去查看过开设在各地的食盐批发城。</p>
食盐披发城是裴曦想出来的，由封地主建一片做买卖的集市，商人们从封地主那租商铺做买卖。封地主有租金收入，太商府有提成收入，都能从中赚取钱财，便会保护豪商们的买卖，打造出稳定的经营环境。</p>
各地豪商从盐城买盐, 运到批发城。</p>
批发城的食盐不散卖, 至少也是五十斤装的大袋食盐起售, 比零售价便宜。</p>
小商贩不必走几千里路运盐, 到这些大豪商手里批发，拉回家零售，省了路上的劳累和危险。</p>
小商贩卖食盐、鸡蛋、米面, 只需要在自家住宅门口支个小摊子就成。豪商如果想赚那点零售钱，赚的钱不够支付仆人管事吃嚼和店铺的费用。于是，各有各的赚钱处，皆大欢喜。</p>
裴昶比裴曙先到鲁城。他算着日子，等了两天，等到自家兄弟，又再歇息两日，让一路奔波的二弟缓缓，之后结伴进入京城。</p>
他们的马车路过自家老娘的珠宝首饰，便见铺子让人砸了。</p>
两兄弟当时便下了马车，过去，就见一伙人态度极其嚣张，朝着周围吆喝，说这铺子里的东西又贵又不好，不如隔壁那条街上的珠宝首饰铺实在，又说他们卖出去的琥珀裂了不给退还。太商府的人站在旁边，满脸无语地看着这些泼皮，很是无奈。</p>
裴昶问：“不管管？”</p>
太商府的衙差请他们自己去邻街看看便知，还提了句，“要不是这条街上的铺主不愿租给他们，八成那两家要开到对门或隔壁。”</p>
裴昶和裴曙绕到邻街发现新开了两家珠宝首饰铺，他们亲娘的铺子里卖的是什么，这铺子里就卖什么，特别是琥珀，价格比起他娘铺子里卖的要低上三成，同样成色的琥珀比起去年低到了四折价上。</p>
管事见到他俩一身侯爵穿戴，腰缠昂贵玉腰，坠着玉饰，外袍是罕见的上等皮料，就知道这二位是不差钱的，当即热情地介绍起琥珀，告诉他们，如果喜欢，还可以再打八折。</p>
裴昶和裴曙互觑一眼，默默地出了首饰铺子，上了马车。</p>
裴昶说了句，“弟妹在养胎。”</p>
兄弟俩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深深的无语。</p>
琥珀产自神凤山，涉及天家威仪，如果是他们三弟管着，断不会卖到如此低价。如此作价的，唯有太子。青鸾长公主可是太子的嫡亲姐姐，全天下的贵族们都知道太子是青鸾长公主护着养大的。太子趁着她养胎，一边抢她夫家的买卖，一边作践自家祖庙开采出来的神物，已经不止是昏聩能形容了。</p>
他俩连自己的府邸都没回，先去爹妈府上，就见镇国夫人正在那做针线。</p>
两人都吓着了。他们的娘会做针线？凑上去一看，哎哟喂，针脚缝得那叫一个丑，再看衣服大小，便知道给谁缝的了。</p>
裴昶还不好意思说孩子娇嫩，您缝成这样，当心孩子穿了不舒服，可毕竟是老娘的一片心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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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起跪下叩头：“给母亲请安。”</p>
镇国夫人大喜，把针线活往旁边一放，扶起他俩。</p>
母子三人聊了会儿家常，他们才问起太子抢买卖的事。</p>
镇国夫人说：“柏公和吕公给太子出的主意，宣称太子缺钱，借着太子的名头大肆敛财。如今太子身边很是聚了些人，有维护嫡系礼法的公侯，也有没封地的虚衔侯爵，还有些亲随军，连瑞临长公主的买卖都受到了挤兑。”</p>
“三郎被挤兑得把很多作坊都撤往南边去了，就连京城的庄子也在找买家。你们弟妹如今身子重，三郎时刻守着她，连府门都没出，他庄子的事，你们父亲在帮他张罗。你们要是有交好的人家想买，能便宜上半成一成。我这边还有些店铺和买卖也在找买家，价格合适便卖了。”</p>
裴昶和裴曙懂了。这里面的事还挺多。</p>
朝堂的事，他们不掺和也不多问。他们的家底薄，一个封地偏，一个封地又偏又远，没必要搅进来给自家兄弟添麻烦。三郎当了好几年神炭司司掌，至今没上过朝，他都不沾的事，他们自然避着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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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临长公主把爵位传给了女儿，尊号和爵位等级待遇仍旧保留。</p>
瑞临世女成为青雀公主，来年正月初便要起程回封地。</p>
羽青鸾再过月余就要生了，她一旦有失，京中必将掀起滔天震荡。</p>
如今太子在京中大肆敛财，依附太子的公侯士族们做买卖不经太商府，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太商府跟他们扯皮吵到朝堂上，吵得乌烟瘴气，而太子不是和稀泥就是拉偏架。</p>
天子屡次训斥太子，不见他们收敛，反倒是太商府更加忙乱，于是瑞临长公主以年迈精力不济为由，向天子请辞。</p>
天子召见瑞临长公主，兄妹俩闲话了些家常，天子便问起请辞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