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少年搭箭上弓,扯满瞄准。秦基业也将自己的弓开成满月状。
一声令下,那些箭便刺溜溜飞出去,在天空划了十几道弯月状的弧线,转眼就叫五六个贼兵丧了命。其余贼兵哇哇叫喊,先看前头的堡垒,然后发现偷袭者在身后,于是持械起身,张望这边。
秦基业喝道:“去尘,宝卷,封驭,就看你们成不成器了!”
去尘、宝卷和封驭早已弃弓上马,此时已在奔袭路上。
一马当先的是绰着两把大板斧的宝卷。贼兵一半不动,另一半都齐刷刷上马,鼓噪着迎头上来,月光下显得面目狰狞:红巾抹额,上身赤裸,筋肉突绽,手上持着清一色的狼牙棒。
去尘见贼兵来势凶猛,不禁有些胆怯;又不想显得这么怯场,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宝卷。而封驭,则尽量跟着去尘,哭道:“去尘兄,平时我都听你的吩咐,而今日,你总得设法保全我性命吧,要不然谁还舍命追随你!”
去尘说:“老实说,我也怕得要撒尿哩!”望着精神抖擞的宝卷,纳闷道:“这就蹊跷了,今日你表兄不要命了,吃了豹子胆一般!”
由于三少年胆怯之中没有及时砍杀猝不及防的贼兵,故而让敌手反应过来。一个凶神恶煞般的贼兵头目喝道:“来者何人,竟敢射杀俺的兄弟,搅了我的大事!”
宝卷怵虽怵,却舞着双板斧,以声势作掩饰道:“莫非瞎了你的狗眼了么,不见是咱三个少年么?!”
“我三个都是无敌于天下的少年将军哩!”封驭也豁出去了。
众贼兵不相信,走得越发近;待到看见果然是少年,三五成群诧异不已。接着七嘴八舌说开来:“说恐怕不止这几个人!”
“否则不可能一下子就给箭射杀五六个兄弟。”
贼兵头目吼道:“不管人多人少,先杀了这三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子,替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不然要叫老天笑豁大牙了!尔等不必上,先看俺手段!”说毕,倒提粗大的狼牙棒上来。
宝卷不由分说,上前用板斧迎战他的铁棒。顿时看见两样军器一往一返,发出丁当的响声,并且迸出耀眼的火星来。
宝卷块头虽大,可到底还是个少年,渐渐气力不加,于是忙不迭叫喊道:“去尘兄,看你的了,我先歇一阵子!”
贼兵头目呵呵大笑,收了铁棒,张露血盆大口,显摆满口钢牙:“不禁打嘛,到底是没去掉奶味的中土少年!”
去尘拍马上前,直面凶神恶煞的贼兵头目,手中的温侯戟却忽然沉重万分,怎么都提不起来。他便瞪着惊恐万状的眼睛,竭力恐吓对手说:“老子斗……斗你三……三百六十回合!”
贼兵头目喉管里咕噜好几声,并不搭茬,那杆镔铁大棒在空中舞得呼呼生风,然后忽然向去尘砸来。去尘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拿温侯戟去挡。
“当”的一声巨响,造成他虎口震裂,鲜血迸出。蓦然发现温侯戟就由自己的两跟手指持着,去尘吃了一大惊,整个人都僵于马上,连最为活跃的眼睛都直愣愣望着对手。
贼兵在马上耸起身来,高举铁棒道:“这一下砸着你,便叫你成为无头怨鬼了!”
宝卷大惊,使劲嚷道:“去尘兄,赶紧使出你平时的手段来,速速杀退他啊!”连忙纵马上前,拿双板斧去劈那贼兵头目道:“休得张狂,见我手段!”
贼兵头目急中转向,将铁棒抡向宝卷,正好跟他的右板斧来了个亲密接触。“当”,双方不禁都给震得后退了,彼此的马都吓得嘶鸣起来。稍顷,双方都控制好战马,转了一小圈,重新相向。
封驭大着胆子,舞动雌雄剑迎将上来,叫喊道:“去尘兄,平时我等少年里头数你本领最大,今日为何一反常态,面对外敌,倒显得你只是内战内行呢!”
宝卷笑道:“表弟说得在理!”
说吧,他跟封驭苦斗贼兵头目。不久,两人又占下风。宝卷便回头喝道:“杨去尘,解愁正望着你!再不杀却这个贼兵头目,你就要无声无臭亿万年了!”
去尘回头看了一眼摇摇曳曳的高草,果然看见解愁正在竭力呐喊什么,便捻着染血的温侯戟杀向贼兵头目:“你俩散开,见我手段!杨去尘来也!”
宝卷、封驭及时闪开,让出贼兵头目与他。
贼兵头目笑得浑身颤抖,在他身后观战的手下跟他一块笑,都在轻视去尘。见去尘真的上来了,贼兵头目狠狠踢了蹄马腹,呼呼抡着狼牙棒截住他。
“当”,又是一巨响,去尘虎口也给了震一下,慌张之下,居然忘了苦学而成的本领。他动作僵硬,招式紊乱,左躲右闪,疲于奔命。
可他不甘心打得这般狼狈,虚张声势叫喊,哇哇哇哇的,眼看就快给击杀了。宝卷、封驭看不下去了。
宝卷半闭着眼睛叫嚷道:“杨去尘呵杨去尘,好一个大没用的东西,看你熊样,往后连我俩都要反过来轻视你了!”
“叫你当我俩的牛做我俩的马!”封驭说。
去尘再一次躲过贼兵头目砸来的狼牙棒,却因用力过猛,身子侧倾下马去,一只脚套于马镫之内,等于给自家的战马拖着走。
这下,他浑身冰凉,大声哭叫:“解愁,我就要没命了啊,就要没头了呢!”
贼兵头目追着他,哈哈大笑道:“喊爹叫娘没得用了,明年今日没人再记得你是谁哩!”说罢,狠狠举起狼牙棒来,可没等全然砸下,他的咽喉便中了一箭,身体扑出去,整个人恰好压在去尘身上。
宝卷、封驭看呆了,往后张望,只见解愁纵马驰骋,挽弓大叫道:“五郎莫怕,谁杀你我射他!”
其余贼兵大惊失色稍顷,全都操着家伙冲上来,却给宝卷、封驭接住一阵厮杀。
去尘早给贼兵头目的身体撞离了那马镫,双手紧拽着马缰,企图重新跨上战马。此时他听见解愁叫声,奋力上得马去,提着温侯戟大喝一声,冲向贼兵。
此时此刻,他学得的武艺都回来了:扑噜一声,刺一个下马,喀嗒两声,劈两个倒地。他狂欢大喝道:“恰才故意欺诈,而今见我手段!”
贼兵人到底多,围着三个人乱搠。箭又射来了,一下子射倒贼兵七八个。
去尘、宝卷和封驭趁势杀出重围,撤往预定处所。后头几十个贼兵哪肯舍弃,狂呼乱叫,拍马追来,如同猛兽一般。去尘、宝卷、封驭到得丛草中,忽然散开不见了。
贼兵稀里糊涂便闯入秦基业布下的陷阱,有中箭的,也有给预先埋下的绳索绊倒的,更有被刀砍下的,一个个还没站稳,便被埋入砂土的木蒺藜夺去了性命。
一转眼,就剩余十几个了,大呼小叫,原地打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荒野忽然起火,焰火从四面八方烧将过来。那些马都受惊了,嘶叫着高高腾起,摔下剩余贼兵,而后撒蹄四散而去。
秦基业出现在火光中,大笑道:“娃子们干得相当不赖!贼兵死伤大半了,剩下的给俺痛痛快快劈了,一个别留下,留下便是祸国殃民!”
翻雨和秦娥、丹歌、敢斗、解愁等人叫喊着杀来,砍瓜切菜一般要了剩余贼兵的性命,几乎没逃脱的。
秦基业跟众人会合一处,张望那堡坞道:“怪哉,如何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约定好里应外合了?!”
果然,堡坞内没有动静,而外头剩下的一半贼兵遥见首领和同伙给全歼,都翻身上马,纵辔杀来。
秦基业见情势危机,嗔愤愤说道:“堡坞内的人再不出来,我们师徒就万分危急了!宝卷,你昨晚可射得信进去么?!”
宝卷正跟去尘、封驭拍马而来,大叫道:“连射三箭进去!不信问丹歌!”
“师傅,宝卷确曾射了三箭,每回都射进去了!”丹歌叫喊道。
正说着,堡坞里头便有了动静:一声砲响,大门倒下,老弱上墙鼓噪,青壮持械杀出。火光冲天,喊声震地。那些正赶来的贼兵回头张望,吃惊不小,欲战人少,欲逃不及,进退两难。
秦基业大喜,拍马上前道:“杀将过去,别叫一个漏网了!都是残害百姓的凶狠之徒,少一个好一个!”
众少年争先恐后挥舞军械,呐喊着杀将过去,逢着贼兵便一阵砍杀。内外夹击之下,余下的五十几个贼兵除十几个因马快侥幸脱逃,大都被斫成肉泥。
等到大局已定,十来个岁数不等的孔子后人跟不计其数的堡坞百姓涌了过来,扑向秦基业一行人。
见他们总共十几个,就一个是三十刚过的成人,其余都是二十上下的少年,甚至一小半是女娘,都震惊了。震惊之余,簇拥他们进入堡坞。未免杀猪宰羊,好菜好酒管待,怎么都不肯放走。
秦基业拗不过如此盛情,同时也想叫少年们滋补滋补身子,便应承吃了喝了再走。众少年、圣人之后与百姓在玄元皇帝庙门外露相聚,无不兴高采烈。
最为兴奋的自然是去尘等人。不管怎么说,解围壮举获得极大成功,于是他跟其他太岁忘了方才的狼狈样,趾高气扬接受圣人后裔和众多百姓的赞美,“少年英雄”一声声听得入耳。
不少小儿追随他们四周,抽空摸得一把军器,说它们杀过人、砍过头,真是可畏可怖,可敬可爱,等等。去尘大吃大喝,处处摆出大将军的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