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娥笑着说:“是哩,好姐姐!开心死你了吧!”
可一转眼,晋风又犯愁了:“可你骗我哩:他没说不同意当我家的上门女婿呢!”
秦娥笑着解释说:“等于说了:诗篇的最后一句说的是‘与子偕臧’,意思是说两个人要好就跟你一样很满意这桩婚事。换句话说,如果你一定要逼着他当你家的上门女婿,他怕是不满意哩。”
晋风半喜半忧说:“哦,明白了!”
说毕,接着遥望后头的学述道:“这个可恶的书呆子,既然喜欢我,为何不喜欢得彻底些哩。”
秦娥便放了敢斗可怜的耳朵,策着晋风的马道:“别问我嘛,我可是你妹妹,他可是你喜欢的心上人!快,奔马问他自己去!”
晋风风一般到得学述跟前,突袭去他的书,扬着嗔怪道:“书呆子,要么别喜欢我,要喜欢就全然喜欢我,全然应承我的要求,包括上门当我家的好女婿,设法延续我高家高贵的香火!”
学述冷冷问道:“在下跟小姐说什么了,小姐如此责难我?”
“你通过诗篇说你喜欢我了,可不怎么答应将来上我家去跟我成亲,以后的孩子也姓我阿爷的姓!”晋风手叉着腰说。
学述顿时笑了:“晋风小姐多思多虑了,在下仅仅教了你一篇诗歌而已,你何必心歪致使诗意也歪了呢?”
晋风生气了,一下子跃到学述马上,从后头擂着他的背道:“俺的好学述兄,你坏透了!你骗我,专欺我念不懂诗!”
“你倒是学会念诗呀!”学述正色说,“其实念诗并不难,大多数人一念就会,且又是天大的享受,比吃任何美味都受用呢。”
晋风停下说:“好,我这就跟着你念诗篇,你一句,我一句,把先前念过的再念一遍!我听你解释,还有话要问你哩!”
二人言来语往念着诗说着诗,多少缓解了全伙人马憋着的紧张气氛,故而秦基业并不反对,听之任之。众人也都看着听着,听到会心处,脸上出现难得的笑意。
鱼二、元宝一直在最前头充当斥候角色,与大队人马保持着三箭路的距离,目下策马返回,说寻觅到一片还算密的树林子,不妨钻入去歇着,待得前头的战事告了终再上路不迟。
秦基业当下部引众人跟着他俩去了。到了哪里,他甚为满意,下令众人抓紧时间休整。他还特地关照吃饭不准生火,免得给十几里地之外正在攻打堡坞的贼兵望见了。
接着,翻雨从殿后的位置上找来,说后头没有可以人马跟踪追击,所以在这个树林子歇下是安全的。
“对了,这次你又亲眼看见宝卷和敢斗跟杨去尘真刀实枪打斗了?”
“当然,”翻雨说,“那么明显的动静瞒不过小妹我的耳朵。”
“那你不制止?”
“跟前次一样,这个打斗也是有益于涉事少年武艺与意志的。”翻雨说,“我舍不得干预。”
“哦,你看得心满意足。”秦基业不禁用严厉的眼神看着翻雨,“可你想过没有,其中有人万一失手……”
“大不了我用我的剑阻隔掉即将闯祸的兵器。”翻雨若无其事说,“大哥不记得了?我在洛阳胡国公祠里曾用我的剑击打走你的虎头枪,当时虎头枪正好从上往下,即将刺穿你的脑袋。”
听翻雨这么说,秦基业无可奈何苦笑,心想:“这或许就是中土大唐臣民与西域突厥臣民的区别,一个样样顶真,一个样样不在乎。
可这个翻雨确然迷人,还是别说这事了,由着她照她的意思监护那些少年子吧。得了,走吧,再不走又要忍不住跟她做点啥了。”
想到这里,他走了,没跟翻雨打声招呼。他猜得出,翻雨一定在他背后笑话他总是有贼心没贼胆,总用他那他中土大唐的说教来徒然抵挡她的魅惑。
一连两日,吃的是冷胡饼,喝的是生河水,没生一星一烟的火。去尘、宝卷、封驭老挨着一道坐,夜里也都是去尘枕着后两者的身子睡。
若是醒了,去尘就往往独自去林中空地舞戟,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呐喊声,仿佛即将要杀什么人似的。敢斗则与鱼二、元宝等人在一道,去尘的异常举止基本耳闻目睹了。
他虽说喜欢秦娥,可因为这两日去尘变得异样了,自家的武功也得抓紧跟上,便不怎么跟她在一道,似乎要独自解决问题。他摒弃众人,去一个僻静地方加紧习武,长柄刀舞得呼呼作响,寒冷的声音充斥整个树林子。
秦娥等女孩儿极为担心去尘要报复敢斗伤头之仇,专门拜托解愁去探听去尘的动静。解愁去了回,说道:“他不肯说出要干吗,一个劲习武罢了。可我觉得大势不妙,他像是要杀人哩!”
秦娥很担心,找敢斗商议。敢斗说:“他杨去尘要杀的无非是我刘金斗,我用石头砍伤了他的脑门子。我不怕他,我手中这把刀也不是吃素的!”
秦娥惟恐敢斗给去尘害了,只好将情况告诉秦基业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阿爷,你得赶紧想个好法子解了这仇结!与其内哄,不如外战,泻出去尘的仇恨,移去敢斗的怨愤,前头不正在干仗么?!”
秦基业沉吟一番说:“是该教训教训去尘等人了,时机恰好也到来了,就在眼跟前!好吧好吧,就让他们几个见识见识啥才叫真正的厮杀!”
当即招鱼二,元宝到跟前,要他俩立刻前去前头十几里地,查看贼兵正在围打什么人,双方各有多少人马,附近是否有流民或官军,以及其他情形等等。鱼二、元宝应了两声,马不停蹄又去了。
到了傍晚,两人快马加鞭回来,禀报说:“师傅,不好了,贼兵围攻的居然是山东孔圣人家的后裔哩!”
当时所有人又就着生河水啃冷胡饼,听得两人的话,不约而同站了起来,呼啦围在秦基业四周了。自然,他们都晓得孔圣人是谁,他的后人活着并延续下去,对国家意味着什么。
秦基业诧异道:“尼父后人都在山东兖州一带聚族而居,也就是在流水老家附近,如何今日倒抵达这里了?”
鱼二、元宝喘息定了,由说话较为流畅的元宝接着细说:“孔家人惟恐圣人的衣钵没人承继,故此分成两拨,一拨尽量趁着叛军没打下兖州赶去江南,以便保存孔老夫子的学问和血脉,另一拨坚持留在老家曲阜,与官军同生死、共命运。
南下的孔家有少量家丁护送,一路走得还算顺当,可不知是何缘故,近来给安禄山晓得了原委,当即派出五十来个勇士,日夜兼程,南下捕捉他们。
那五十个勇士东找西寻,且派出许多耳目,最终却在此地找到了老孔家的人。
老孔家的家丁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幸好前头那个村子的百姓没去江南,组成团练,浇铸堡垒,听说是老孔家的人落了难,趁那些贼兵还没赶到,作速放他们进去。
眼下两彪人马正合作一股力,正与那些贼兵对峙哩。”
“师傅,老孔家的人危在旦夕哩!附近没官军,也没流民。”鱼二喘息定了,补充这个要紧的消息。
秦基业问:“可问清楚了,贼兵是捉他们还是杀他们?”
“捉他们哩,故此围而不攻。”
“逼他们粮食吃光后不得不降呢。”
学述分析说:“师傅,在下明白了:贼兵围而不打,是企图逼迫孔圣人之后投降,以便捉到安禄山在洛阳的伪朝廷去作官,附庸风雅,粉饰太平,以起到所谓教化天下作用!”
“听说贼兵正是这样要求的,”元宝说,“可给老孔家的人拒绝了哩!”
秦基业便扫视众人,目光特意停在去尘脸上:“想去解围么?”
“还用问!这可是真正的大仗哩”
秦基业却改望敢斗了:“你说呢?”
敢斗毫不迟疑说:“老孔家的后人遭殃我们少年豪杰岂能看着不管,只顾杀过去解了围就是了!”
秦基业征询其他人意见了:“其余人等是否也有如此胆量?!”
宝卷、封驭等男孩儿,丹歌、晋风等女孩儿都用点头作了肯定的回答,并纷纷亮出家伙来。
秦基业脸上,仿佛夏日起了霜雪,说,“可要想好了:贼兵就算折了一小半,目下起码还三十来名,我等全伙人加起来总共才十五个。人家久经沙场,能征惯战;我等初出茅庐,年幼体弱。”
为此,众人被他说得有些胆怯了,包括去尘、敢斗,垂头看着家伙;稍顷,又你看我,我看你,意识到彼此其实都是无能为力的避难少年。
说明了敌之所长,我之所短,秦基业动用激将法说:“是嘛,你们远非贼兵对手。再说你们是去江南避祸的少年,虽已学得些武艺在身,可只是为了防身,斗逃兵、强人都勉强,如何斗得过安禄山的勇士!”
去尘给他说得性起了,嚷着说:“师傅,还真难说,斗得过斗不过!再说须得斗了再说,办事处么?!”
“师傅,你太小看我等了!”敢斗厉声道。“我等的本事是你教的,你小看我等,就是小看你自家!”
学述更是说:“孙子曰:‘兵者,诡道也。’打仗不在乎多,在乎奇!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不也是好法子?”
晋风顿时瞪大眼睛看他说:“我的天,学述兄连兵法都懂得啊!”
“学述说得好!若是兵用得巧的话,我等也能战胜三十来个贼兵,替天子、大唐和黎民建功立业哩!”
听得师傅这么改口,众少年又打消了胆怯,复又慷慨激昂起来。
秦基业下令道:“尔等能打的少年立刻抓紧工夫习武,由秦娥带着分成对打阵势,我与学述去前头勘查地势,好好琢磨琢磨如何用巧战快战解了老孔家的围。”
“师傅,这个书呆子一无所能,就会舞文弄墨、引经据典,你与他商议作甚!”去尘顿时嚷了起来。
去尘说了便看宝卷、封驭。宝卷、封驭附和他道:“就是嘛,一个来路不明的穷措大又有何能耐嘛!”
“不然,师傅以为颜学述并非一般的书呆子,更谈不上穷措大。自打跟随我等走路以来,他说的话往往颇有见地,方才出的计策更是不可小觑。”
学述不卑不亢说:“诸位不懂往昔。古往今来,真不知道又多少英雄豪杰都是白面书生,跟我差不多哩!”
众少年被他的自信震住了,不再说什么,便跟着秦娥去练习对打了。
只有去尘仍不服气说:“师傅,等去前头时,千万莫挨得贼兵太近了,免得这个书呆子一吓着就尿了裤子,叫贼兵的骏马打很远处就闻得见臊烘烘的气味,进而发现我等正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