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连忙照着做了,而其余四个太岁则目瞪口呆看着敢斗跃上元宝脊梁,略一过渡,跨上了马,双脚便死死夹住那马了。那马还没等他坐稳便了,便撒开蹄子往前奔跑。
敢斗吃了一惊,可不顾一切,死死捉住马缰,尽量不叫自己摔下去。一闪之间,秦基业就在他边上了,跟着跑,哟哟发出指令,叫那马的步子尽量跑坚实了。
敢斗望见秦娥就在前头不远处,大笑道:“姑娘,我来也!小美人,我来也!”
秦基业哟哟跟着跑了一段路,见秦娥就在前头,放心了,这才转回去,对其余太岁道:“敢斗会了!下一个轮到宝卷,丹歌在前头等着你哩!”
却说秦娥见敢斗神采飞扬过来了,并不策马更向前头,像先前说好的那样叫他追赶,而是停在原地,等他到得跟前,防止他来个闪失。
敢斗终于就快到她边上了,心血来潮之下居然高举起双手,挥舞不停,就两腿还夹着马腹。他兴奋道:“秦娥姑娘,我一下子就学会骑马了,太带劲了!”
秦娥训练有素,一眼便见出那马成心要欺负敢斗这个新手,于奔跑之中忽然前蹄蹲下,后蹄耸起,要颠他下去。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大叫道:“你不要命了!”
便张开双臂,恰好在敢斗给那马颠下之际腾空抱住了他,并轻轻按他在自家身前,埋怨道:“好悬哪!”
敢斗趁势搂住她,做一个嘴子道:“你该说你是谁了吧?!”
秦娥红了脸,以手劈转他的脸:“你既心中早有数了,还哩哩罗罗作甚!”
敢斗狂喜道:“你果然就是她!她果然就是你,——小美人和秦娥终于合二为一了!”
秦基业见敢斗差不多学会了,便去催促另四个太岁上马。
去尘、宝卷、封驭和晋风自然知道骑马比走路快,能逃命,见敢斗几乎学成了,便跃跃欲试。不过上得前后错落有致停着的四匹马,便怕得面无血色了。
秦基业赞许道:“还好嘛!上得马背便是成功的第一步。接下来,抓住马缰!可别太用力了,免得窜出去!若要想向前走,或者松一下辔,或者用腿稍稍夹一夹马腹就成了。”
四个太岁战战兢兢试了试,一下子便到得前头二十几步路开外,都哇哇叫喊起来,既恐惧,又兴奋。
秦基业徒步跟着跑,欢喜道:“不是都能往前走了么?!师傅提醒几句:马跟人其实一个脾性,见风使舵,欺软怕硬。你越是胆小如鼠,它就越是轻视你。自然,马跟人一样,你对它好,它也对你好,危急关头给你脚力,帮你逃命,有始有终,有情有义。”
宝卷因胯下的马跑得愈加快了,渐渐吓得哭出声来了。他的马发觉了,闷身不响,但忽然间,前蹄腾起,咆哮如雷。宝卷给弄得哇地大哭了。其余三个太岁也吓坏了,双手紧箍着马脖颈,都在叫爹喊娘。
秦基业见宝卷快从空中跌下,大声道:“抓紧了!别松手!”
赶紧掣出马鞭,顺手给了那马一下子,顿时叫它老实了。
宝卷在马背上颠了几颠,而后不顾一切跳下,滚落到雪地中,抱着一株树哭道:“这畜生太歹毒了,差点要了我的命,比安禄山坏多了!毕竟我不认得安禄山,三辈子认得这马!”
去尘、封驭也早给吓着了,先后滑下马去,哭道:“哪能一下子学得会!”
“岂能一口气吃成大胖子!”
秦基业刚要抽三人一顿马鞭子,却见晋风居然夹着马腹朝前小跑了,便收住马鞭大笑道:“晋风虽是小娘子,却敢于无师自通;而你三个,枉为堂堂须眉男子,在晋风跟前羞也不羞!”
去尘、宝卷、封驭见晋风渐渐远去了,一个个起身,重新到各自的马跟前,要再度踏着三个小厮的背上去。
秦基业在一旁看着道:“这么着还像话!”
宝卷刚抬脚上去,右脚还没碰着马的另一边肚腹,忽又收了回来,脚落在地上道:“除非换一匹好马,不然本人宁死不屈!”
如此一来,去尘、封驭也顺理成章下来了,叉手道:“要换一同换过!”
秦基业又怒了,对鱼二、元宝等小厮道:“你三人上得自家的马,牵走这三个纨绔子弟的马,赶上前头的人马去!就听任这三位徒步跟在后头!至于跟上跟不上,随他们的便吧!”
眼看鱼二、元宝等三个小厮轻松上得马,就要牵走三匹马去了,宝卷大叫一声:“再试试!”
三个小厮呵呵一笑,下得马来。
与此同时,另两匹马飞也似地过来了,却是丹歌与解愁。两人翻身下马,没说什么,便去宝卷、去尘的马前一蹲身子,道:“来不及了!公子上马,无须畏惧!”
宝卷、去尘愣了愣,便踩着两人柔弱的肩膀上马去了,装得无所畏惧道:“其实容易得很嘛!”
“小娘子都能会的小把戏嘛!”
先后夹马前行,煞白着脸,尴尬笑道:“好像成了!”
“这不成了!这算是真学会骑马了么?!”
转眼就剩下封驭一人了,看着解愁道:“姑娘肯当我的上马石么?我可没服侍的丫鬟,都逃走了,命苦着呢。”
解愁道:“你稍等,我叫别人过来,就在前头。”
封驭机灵道:“一去一来,不是愈加耽搁时间了么?”
解愁觉得甚为有理,便一蹲身子道:“快上!快跑!我与丹歌姐姐刚听得一个过路的官家人说安禄山已打到陈留了!他听说自家儿子安庆宗刚被天子杀掉,哭着叫着,一口气杀了一万多官军与百姓!”
封驭哎哟妈呀叫了几声,三两下便上了马,不顾一切催动走,追赶前头的去尘、宝卷,一路大声惊呼道:“安禄山打到陈留了,离此地不远呢!安禄山打到陈留了,就快杀到这里来了!”
秦基业、丹歌、解愁加快步伐,一边跟在去尘、宝卷和封驭一边,一边赞许道:“学会了!”
“只要不怕,终究都学会了!”
“这不很好么,驭公子?”
忽然,后头的鱼二、元宝等三个小厮跨着自家的马泼风似上来了,与去尘等三人的马相交之际,顺手拍了拍他们的马屁股。如此一来,去尘等三人的马便也泼风似朝前奔跑了。
宝卷笑着道:“不仅会了,且能快马加鞭了!”
去尘兴高采烈掉转脸,冲后头大叫大嚷道:“安禄山,你尽管赶来吧!追得上我杨去尘才叫英雄好汉哩!”
一人一匹马,所有人尽皆会骑马,且身后还跑着一些随时可以换骑的备用马,秦基业一行人便风驰电掣,日夜兼程。
即便晚上没月亮,也打着火把投南赶路,马不停蹄,人不落地。吃的都是干粮,喝得都是雪水,四五日转眼过去了,所有人都有些吃不消了,个个急剧消瘦下来,马也都快跑不动了。
秦基业看出了,便下令就地睡一个夜里。他舒一口气说:“安禄山的兵马终归甩远了,想碰也碰不上了!”
曳落河四散开去,稍候回来,说寻找到合适的宿营地,半山腰一个野老经营了几十年的松林子里。到了野老家里,秦基业问道:“丈丈,汝水可快到了?”
那野老道:“至多还有一两天的路程。”
众人甚为欢喜,大口吃光了猪瘦、羊肥做的肴馔。人生地疏,秦基业不敢大意,让敢斗的元宝与宝卷的鱼二带着去尘的几个小厮充做游哨。其余人就随意躺下来。
去尘学会了骑马,兴致颇高,不禁向众少年说起安禄山的趣闻来,道:“你等众人光听说安禄山的大名,从未见过他吧,我倒是跟着我爹见过一回面。那天,我随我爹去勤政殿望一眼,正好看见安禄山从那里出来!”
众人自然都有兴趣了解那个给大唐造成天大麻烦的安禄山究竟是个什么货色,瞌睡虫顿时给驱赶走了。
宝卷道:“听说安禄山长得有些胖,这可是真的?”
“岂止有些胖,简直胖得不能再胖了!足足有三百斤重上下,属大唐第一等的胖汉子哩!”
所有人不信,都说但凡是人,绝不可能有那么重的。
去尘道:“我亲眼见着了,他出勤政殿走路都不利索,整个肚皮耷拉下来。得由两个亲随捧着才能上得车马去!”
众人愈加不信了,说:“杨去尘,你虽说是宰相之子,可不一定真见过安禄山本人,至多听说了一些轶闻!”
意思是说,他是不被认可的杨国忠之子,杨国忠不可能大模大样带他去皇帝的大内。
秦基业怕去尘与众人再度闹别扭,便插言道:“别的我不敢说,安禄山的份量去尘可说得一点不错:师傅曾贩马到范阳,亲眼见过他不止一面,有一回在城楼门子上点视自家的骑兵,当时师傅就在里头,充任马军教头。”
去尘道:“我说得是吧!所以,可见我真见过安禄山!”
晋风起身了,窸窸窣窣到了他边上,挨着他的肩膀道:“去尘王孙可曾亲眼见过当今圣人么?”
去尘毫不迟疑道:“见过一眼,跟师傅见安禄山一样,只是远远睃了一眼,记得当时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晋风羡慕得不得了,摇着他道:“到底在哪见的?!”
“骊山华清宫!”
宝卷嘲讽道:“得了,你杨去尘是你爹养在深闺人不知的一个小东西,你爹岂敢私自带你去华清宫逛荡!”
去尘争辩道:“我真去了,是央求我爹带去的!我说人活着,总要见一下天子是啥模样的,我爹实在没办法,便把我打扮成他的贴身小厮,带上山去了!”
宝卷冷笑道:“哦,经你这么一说,我方才信你真见过天子!”
窦抱真睡着醒来了,欠身道:“我家公子确实见过天子了!是在前年十一月,那日是小人亲自送他到相爷马车上的。”
晋风对去尘的痴迷又发作了,趁着天黑无月,脑袋枕在他腿上道:“到底是宰相之子,世面见得多!人品也是相当的贵重。我说去尘,上回多亏你捉我回来,不许我与黎民一块儿逃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