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尘一反常态,紧紧搂抱那个也绝色的姑娘,待到那个姑娘给弄情迷了,忽然推开窗户,大叫一声:“老窦,窦抱真!”
窦抱真不知从哪里碎步而来了:“在在,老奴在!公子是先进餐还是先沐浴?”
去尘故意要叫在芜廊边一溜排开的普通客舍里住下的宝卷等王孙听见,于是大声吩咐:“先替我备下我姑娘,太真娘娘在骊山华清宫海棠汤爱洗的香汤,晚膳跟在后头再进不迟!”
窦抱真应了一声,不知去哪了。去尘仔细扫了一眼侧面的庑廊,见那头有几扇窗开着,宝卷、封驭站着观望,同时似乎还有秦基业。他愈加满意了,当作没看见,关了窗户。
可是,那个绝色姑娘不满意了,抱怨道:“刚要入巷,公子忽而改辙了,大声嚷嚷是叫奴家打消色念吧?”
去尘不回答,偷觑解愁。那姑青衣愈加不满,踢解愁道:“喂,你,赶紧睡别的屋子去!”
去尘瞪她一眼,又替解愁盖上被褥。为此,另一姑娘不敢放肆了,只好紧紧搂着去尘,希望他给自己柔软的身体炽热的欲望弄麻了身心,有所进取。
上厅外头有大部家丁跨刀把守,无疑,此时此地,杨去尘就是杨国忠。
宝卷、封驭给窦抱真安排在同一间客舍。封驭恨去尘一下子拥有那么多可使唤的丫鬟小厮,关窗户时还不停诅咒说:“老天开眼,哪天,杨去尘那个坏爹倒了台,杨去尘就变得猪狗不如了!”
他诧异表兄没跟着一道骂,一回头,见他面墙侧睡在塌上,便去他跟前摇了摇,说:“表兄,你怎地了,困了么!”
宝卷难受得半死:“你不懂:美貌异常的丹歌如今整一个丑陋不堪的嫫母了!而表兄新带来的两个俊俏丫头也一文不值了!”
说罢,推开封驭:“一边去!别聒聒噪噪的,烦不烦!”
封驭眨着眼睛说:“哦,对,是啊,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无怪乎表兄气不打一处出。”
宝卷憋着一肚皮的气没处发泄,见有人批逆鳞,忽然起身,用大脑袋撞封驭的瘦胸脯说:“一边去!你为何不变成西施那样的大美人,叫杨去尘看了没处搁脸!”
封驭用委屈得要哭出来的模样说:“表兄气糊涂了,把我错当杨去尘恨了,我可是你表弟封驭,也是一介男子啊!”
这时,门给叩响了,丹歌在外头道:“宝卷王孙,封驭公子,师傅叫你俩先沐浴,后吃饭。”
说罢,走了。
封驭说:“表兄过于谦卑了吧。其实丹表嫂没啥不好,无非给表兄弄多了,假设也刚来这个馆驿,乍然给表兄瞅见了,还不是跟解愁一样美不胜收,秀色可餐?”
宝卷连连点头。封驭接着说:“丹表嫂可是害死我兄长的祸水,一湾袅娜多姿的祸水,或许正给杨去尘之类的王孙暗中觊觎吧?”
“有道理,大具道理,颇为有道理!”宝卷给说通了,“他人视我,犹如我视他人!我迷解愁,正如他迷丹歌?”
馆驿的浴汤房也有上中下之分,宝卷、封驭跟着丹歌来到提供给八品以下官员的门前。丹歌把澡豆、干布给了他俩,自去了。
两人进入之后,见水没人用过,便二话不说,脱去上衣下裤,泡进烧得有些烫的浴汤之中,彼此不说话儿,用预先在水里泡得酥软的澡豆搓着身体。
宝卷的粗胳膊够不着自家的阔后背,叫封驭道:“小乖乖,你就替我搓一搓。”
封驭在家是庶子,低声下气惯了,替宝卷搓了搓,忽然停下道:“怪哉,哪来的香味,浓郁得很,好闻得紧!”
宝卷使劲嗅着说:“安息香吧?”
“那种香我的衣衫也薰过,熟悉得很。”
宝卷又吸了一些进鼻孔,诧异道:“如何越发香了,晃晃悠悠钻入门缝来了,仿佛解愁娇滴滴的身子一溜烟站在眼跟前!怕是沉香!沉香很寻常,哪有这般好闻!定然是甘松香了!”
又自家否定道:“哦,怕是苏合香或者零陵香。”
封驭不晓得那两种香,沮丧道:“我虽不晓得那是什么气味的两种香,可断定也不是!”
宝卷气馁了:“除此而外,我也不怎么晓得了,原本以为什么香都嗅得出来哩!这馆驿怕是有什么朝廷大员到来了吧!”
封驭猛拍脑袋道:“我的天,恰才杨去尘预先大声吆喝给所有人听了:太真娘娘在骊山华清宫爱洗的香汤!必定是他的香汤散到这边来了呢!”
稍顷,去尘泡在香汤里跟丫鬟嘻嘻哈哈玩耍的声音到了,仿佛近在咫尺。两人听呆了,不再抹也不再搓。
宝卷既沮丧又羡慕说:“杨去尘倒会享福,沐浴都有美貌的丫鬟光着身子作陪!不过,谁叫人家的爹是当今宰相杨国忠呢!”
封驭刺激他说:“解愁小娘子准在香喷喷的浴汤里搂着杨去尘撒娇呢,没准还行苟且之事呢。”
宝卷呵斥他道:“你是我表弟,也算是亲人,却为何专长他人志气!”
封驭在水里缩着身体不说话了。宝卷用水冲了冲身子,肥硕的身体费了老劲才出得沐浴桶,道:“他这是故意的,要报长安到洛阳路上领受的奇耻大辱!”
宝卷沐浴出得沐浴房,昏头昏脑,跌跌撞撞。后头跟着封驭,扯着他的后衣道:“表兄怎地了,为何一句话都没得了!喂,这个胖表兄都气糊涂了,走的不是来的路哩!”
宝卷撂起拳头,刚要回身揍他,鼻孔便闻得那股愈加浓郁的香味了,眼睛紧接着看到跟前有几个小厮守着一扇门,明白那里头便是专门给过往大员沐浴的上等沐浴房了,去尘正在里头跟几个绝代佳人嬉戏。
他不顾封驭,径直要去推门,张望一眼。
去尘那几个新到来的小厮厉声动手驱赶他道:“去去去,我家公子正在里头沐浴,你是胖男人,不是小美人,岂有窥视的份!”
宝卷刚要发作,又被封驭扯住了衣衫:“走回头路吧,表兄!你若张望一眼,便整个输与杨去尘了,叫他笑豁了大牙哩!”
宝卷觉得有道理,甩了甩脑袋,清醒了,一个转身,大跨步走着说:“说得是,没啥可稀奇的!”
脚步渐渐又停了,说:“不过……不过那香确实奇异,表兄非要问出个究竟来!”
又转身,颠着跑向那几个小厮,亲热抓住其中之一的手道:“好兄弟,不看也罢,可公子我实在好奇,想问一下你家公子沐浴用的是何种香,哪来的,值多少钱一斤!”
封驭不再扯表兄了,也跟着跑过来了,瞪着眼睛等待小厮道出原委来。
那几个小厮笑了笑,其中之一说:“不错,我家公子浴汤里加添了西域诸国进贡给皇上的奇香,并非是寻常见得到的安息香或者零陵香,叫芸辉,你两个莫不是从未听说过?”
宝卷、封驭面面厮觑之后拨着脑袋,说:“确实不曾听说过!”
那个小厮骄模傲样道:“不怪尔等孤陋寡闻:那是西域于阗国王孝敬给当今至尊的,总共十来斤,五斤留给自家与贵妃娘娘,两斤给了宰相大人,就是我家公子的亲爹,另三斤分别赏了秦国夫人、虢国夫人和韩国夫人。”
另一个小厮抢口说:“那三个国夫人是我家公子的另三个嫡亲的姑娘哩!要论那芸辉的价钱,两京的大臣用一百块鸭屎金都换不得一钱哩!”
宝卷、封驭听得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才异口同声道:“难怪香得如同在天上月宫里头飘来荡去呢!”
那几个小厮齐声笑将起来,说:“两位公子好歹也是长安出来的官家子弟,怎么如此少见多怪!”
宝卷嘻嘻说:“几位小二哥莫笑,天大地大,大唐的天下更大,谁都不是什么都见识过的!”
顾不得自尊,忙挽那个小厮到一边:“这位小二哥,你家公子的解愁姑娘可在里头一同陪浴!”
那小厮收笑露怒:“你这个胖公子,问这个作甚!”
宝卷笑容可掬道:“随便问问嘛。”
那个小厮刚要说什么,沐浴房的双扉门咣地一声开启了,去尘光着上身,套着红底黄雀绣锦裤衩,站在门内笑道:“宝卷,你莫非想见一眼在下的解愁姑娘光了身子是何等韵致么?”
宝卷难得臊红脸,垂头说:“不敢!”
封驭却说:“我表兄其实是想说多谢哩!”
宝卷顿时恼了,劈面给了他一巴掌说:“自家人为何胳膊肘往外拐!”
封驭不再插话了。
去尘一侧身道:“宝卷兄,既然你我都是千里迢迢去江南住一阵子的少年,我的小娘子你看一眼又何妨。请进,在下这就叫解愁姑娘美人出浴,叫你就近看一眼,是如何光彩夺目的。”
宝卷真想看,当下跨出一步去,可心下想:“若是看了,有的被这个杨去尘取笑了,指不定日后还得让那厮补看丹歌里里外外哩!”
于是搂着封驭掉头便走,说道:“哼,杨去尘,休想我上你当哩,我看解愁根本不在里头!”
去尘开心死了,追着说:“要不我将一二分芸辉白白送你?”
宝卷赶紧转弯:“香是香,可本公子并不稀罕!哪天叫我家的爹也弄些回家。”
“怕是你爹的官太小了吧,要上蹿,也得由我当宰相的老子提携一把大气力呢!”
宝卷昏头昏脑,跌跌撞撞。封驭在后头捽他的衣服道:“走慢些嘛。这般肥硕,倒了地就到处挨着肉,惹得一身疼呢。”
宝卷正好没地方发泄,便刹住脚步,踅过身子,捉住表弟,揸开五根手指要去他的面皮上打。封驭一迭连声道:“好表兄,我的好表兄,你缘何自家人倒先恨将起来了!”
宝卷一听,觉得不能再叫去尘看笑话了,便松了手,转身便走。
刚好掠过秦基业与敢斗合睡的屋子,宝卷擂响了门,道:“师傅,杨去尘不像话,弄了几个丫鬟陪浴,伤风败俗呢!”
封驭帮着敲,也说:“还故意让俺们闻得香味听得浪语,就是看不得那里头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