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他本就活得太恐惧了,根本就是要借这条怪物杀掉自己,以他落叶一样抖动的身体,还有脆硬的石片,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这时候石片忽然安静不再颤动,苏玛惊讶地现它竟然像一道名刃一般绷得笔直。
老人踏步向前,苏玛听不清,可是老人嘴里似乎在不停地念着什么。
她从未听过老人说一句话,此刻也是很吃惊。
那边低低的声音传来,苏玛忽然觉得身体开始热,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好像绷紧了要裂开……她使劲地捂住了耳朵。
老人的每一步前进都带着短暂的停顿,他的身形忽然一错,而后冲起,在半空中急地旋转,带着和他一样长的巨大石片转动。
那是一记旋身的斩击!
苏玛的胸口忽然不难受了,他觉得血管里像是有冰流过,大脑深处被针扎了。
那一瞬,时间在她眼里忽然慢了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石片无法承受老人加诸其上的巨大力量,在旋转中开始崩溃。
那是一种可以斩开黑暗和劈破鸿蒙的伟岸力量,石刀在破碎中和怪物的头部相击。
老人转身落地,粗喘着往前奔了几步。
怪物直着身子定了一瞬间,然后感觉到了崩裂般的痛楚,奋地挺直身体扭动着,像是岩画上太古洪荒时代的图腾。
墨绿色的血从它的头上披落,它的所有鳞片因为痛苦而张开,雪白的骨刺在岩石上被磨断。
它无力地倒下,狠狠地砸在岩石上,碎石被它的身体打飞出去,砰砰地砸在岩壁上。
苏玛远远地看它头上的创口,那些破碎的石片完全刺入了它的身体,一点也没显露出来。
老人扑上去急切地用手向那头怪物的创口抓去,墨绿色的血渐渐沥干,那肉竟是晶莹如雪的。
他像只捕猎得手的野兽一样,胡乱地拨拉着猎物的尸,撕下一片生肉就大嚼起来,满嘴都是怪物绿色的血。
他大嚼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苏玛,手捧起一块鲜肉,对他晃了晃。
苏玛畏惧地摇着头,转身逃走了,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心湖里会出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老人,还出现了这样莫名其妙的怪物。
老人不再理她,继续低头下去就着怪物的创口吸啜起血来,绿色的血在他的牙齿间流着,衬得牙齿森白。
此时,现实当中的她身上早已经是被汗浸湿了衣裳,甄应辂看着这一幕,知道事情有些麻烦了,但是苏玛如果不能平安渡过心湖之试,那她的境界可能就永远只能停留在表面……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如果失败了,那也只能说自己天赋不够,怨不得别人。
那么,甄应辂就只能把她培养成一名进阶版的武修了。
就像护民山庄的高手们那样,把她培养成一个换髓高手。
但是呢,他还是想试试,苏玛内心够不够强大,于是将“心湖种魂”大法传授给了她。
现在,自己也没办法干涉她的心湖,因为自己修为太强,很可能会把她刚刚构建起来的心湖冲垮。
所以,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
火光在刀刃上一闪。
拓拔虹立起獬豸刀,在烛光中凝视新磨出的利刃。
带着铁砂的浑水从刀身上缓缓流下,仍掩不住其凄冷的铁光。
拓拔虹满意地点点头,以一块干布擦净了刀,以手指轻轻试刀锋。
多年以来他一直自己磨刀。
孟武盘膝坐在他旁边一声不吭,他追随拓拔虹时日不短,知道磨刀的时候,是他思考的时候,绝不能打扰的。
“最近一磨这柄刀,就想起一个老铁匠对我说的话,人生在世,怎么能不后悔呢?”拓拔虹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将军是说……”孟武不解。
拓拔虹一笑:“自言自语罢了,明日是大王孙莫奕勒兰殿下邀请郊猎么?”
“是,将军去么?”
“去,自然要去。”
孟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将军,我们到达纳亚阿城以来,也有半个月了。
天天不是饮酒,就是郊猎,军士们也懒散起来,闲着就打架闹事。
前几天一个混蛋拿了几匹彩绢去勾引一户牧民的女儿,被人家的小伙子打了,要不是属下及时赶到,胳膊也给人砍下来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老家主那里,只怕也等得焦急了。”
拓拔虹笑笑:“孟武,你跟我看了这些王子,你说说,谁才是我们想要的质子。”
“我们想要的?”孟武呆了一下,摇摇头。
“孟武,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拓拔虹低声笑笑,“你以为我们和索伦诸部结盟,不过是乌吉延部借助我们的便利,我们借助乌吉延部的骑兵,是不是?其实老家主所想的,不是‘借助’这么简单,我们要让乌吉延部的骑兵,变成我们自己的军队!”
“我们自己的军队?”
“君王是我们手中的君王,军队也就变成我们的军队了。”拓拔虹道。
“孟武,你很聪明,但是还不够聪明,不明白这些帝王将相所想的。
不明白也好,那就不要问,朝堂的战场,你若是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