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车到山前必有路,那克乌西台不是说让我等一个月以内将皮子送到结雅河一道吗?我还有时间来筹划…”
“如何筹划?”
见到布青娅那期盼的目光,车里虎有些难受,他仰起头看着木屋外面隐隐约约的天空,内心强自镇定着。
按照索伦人一贯的做法,是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而丢掉整个部族的,就算乌吉延还健在,估计最后他还是会屈服的,他的逃走计划也只是说说而已,原因很简单,在草原上生活肯定比林中好些,乌吉延部好不容易得来的土地怎能为了一个女子丢掉呢?
就算进入林中,那无休无止的拼杀也是不容易的。
不过就算车里虎不愿意,以乌西台部的实力,出动三千精锐骑兵就能将乌吉延部灭了,此后,高过车轮的男丁全部杀死,剩下的人世代作为奴隶,便是族人最终的命运。
索伦诸部到黑龙江以东、额尔古纳河以南讨生活已经几百年了,以前听说有一百多个姓氏,如今却只剩下区区八个了,期间的悲欢离合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车里虎擦掉了布青娅的泪水,细声说道:“放心吧,我一定有办法的。”
克乌西台从托雷、车臣汗那里将供貂的事情揽在自己手里,除了上下其手,盘剥弱小的部族牧民以外,未尝没有对付乌吉延部的心思,如今乌吉延都死了两个月了,区区一个年仅二十出头的年轻大汗,更是不在话下。
草原上、森林里的部族讲究的还是丛林法则,分分钟灭族的事情层出不穷,他乌西台部也是吸纳了大量布里亚特人才有今日的威势,所谓吸纳,其中的腥风血雨自是少不了的。
人丁稀薄的索伦诸部就更没放在克乌西台的眼里了。
如今能压住克乌西台的只有蒙古高原上的内喀尔喀三部,不过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亲戚,先祖曾经都算是黄金家族的后代,肯定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异族小部大动干戈,何况车里虎就是想见到车臣汗、土谢图洪台吉、扎萨克洪台吉也没有门路。
还有一条路,就是大举南迁,彻底倒向吉林将军也就是朝廷的怀抱当中,不过不要说此去吉林长春府,路途遥远,就是沿途路上遇到的各个蒙古部族也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北上去投靠托雷?
不靠谱,此去结雅河谷,要不是沿着石勒喀河、因果达河西去,路上一定会越过克乌西台的部落,或者穿过茫茫丛林直接去结雅河谷,倒是有一条水旱路可抵达那里,不过沿途有大量的布里亚特、艾文基部落,这些可都是比索伦诸部更为凶残的存在,自己能否平安抵达那里还是一个问题。
就算平安抵达了目的地,以托雷那小心谨慎的作风,或许早已经与克乌西台联合起来了,对他来说,损失一个女人是小事,与克乌西台乃至他背后的博穆尔撒纳结怨却是大事,他的本部加起来也就五百余户,加上同源的两部,也不过境内千户,虽然中间还隔着达斡尔人,若是克乌西台有心的话还是能轻易对付他的。
怎么办?
车里虎一下有些心灰意冷,他终究还是没能狠心地把布青娅送出去,因为他喜欢这个姑娘,只是一直没对外人说。
他安抚好布青娅后,决定先出去一趟,无论如何,也要将剩下四个部落,布拉格部、赫玛尔部、奥尔佳部、墨尔根部的皮子先收上来,以往乌苏里江一带,索伦部落的皮子也是由乌吉延部来统一收取的。
或许在收皮子时能得到各部哈拉达更好的建议。
说动就动,乌苏里江流域才不过上千平方公里,自己再迟缓一点,克乌西台灭亡索伦五部的大军就可能会直接来请他喝茶了。
他带着自己前不久参加了甄应辂组织的“军事训练”的十几个少年出发了,原本有最出色的十八人,训练过程中死了一个,车里虎便将其他的精壮少年找来也编在里面,每人都是一人双骑,除了自己骑乘以外,多余的马匹自然是为了驮载皮子。
这十八人,每人都有甄应辂所组织的工匠用“包钢法”打制的刀身略微弯曲的骑刀一把、双手横刀一柄,骑刀约莫三斤重、三尺长,带有护手,采取包钢、木炭烧制的技艺,质量与唐直刀差不多。
作为“使马部”的索伦人,人人会制作弓箭,会骑射,车里虎也给自己制作了一把约莫七斗力的骑弓,到如今也算是弓马娴熟。
死去那少年的兵器给了自己的清醒,一行十九人向着大草原东边走去。
十九位少年,十九骑,都骑着有着厚厚皮毛的蒙古马,看似很拉风,不过车里虎却知道这十八位少年的战力堪忧。
草原上,无论是索伦人、达斡尔人、布里亚特人还是鄂伦春人,只要过了十八岁,每一个人的战力都比他们这平均年龄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强——没办法,终究还是没有长大。
不过车里虎身边却一直带着这些少年,除了好管理以外,培养一个“合适”的班底也是应有之意,否则,就算在乌吉延部这样一个曾经的小部族现在要去管理其他的四个部族,想要几个成年人突然对一个小孩子“肃然起敬”是不可能的。
小孩子就不一样了,车里虎的一身武艺也不在话下,又会一手惊艳的铁匠活计,甚至还读过不少契丹人的典籍,自然受到了族里少男少女的崇拜。
就在今年,车里虎配合甄应辂的计划,对十八骑进行了训练,无非是每天骑射多少下,劈刺多少下,加上纪律训练,对付克乌西台的骑兵虽力有未逮,不过在同龄人中却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作为索伦人的部落,乌吉延部里也不是全部都是乌吉延氏的,也收留了一些其他部落的人,那些人被本部落抛弃的原因很多,不一而足。
索伦人的语言与曾经建立金朝的完颜氏女真比较接近,又夹杂了不少蒙古语,实际上以呼伦贝尔为中心的东北一带的部族基本上都会女真语和蒙古语,这也是当地东胡一系的匈奴-鲜卑-契丹-蒙古与女真一系的肃慎-靺鞨-女真-满洲交替发展,相互影响的结果。
这关外的土地上,就算再小的部落也会聚集在水源附近,这是常识。
车里虎打算先绕着河谷转一圈,先到东边的布拉格、奥尔佳、墨尔根,再横穿过河谷来到赫玛尔部所在的地区,最后回到乌吉延部来。
布拉格、赫玛尔都源出于乌吉延部,三部之间或多或少有些亲戚关系,车里虎准备先去离乌吉延部最近的布拉格部活动活动。
而这时候,甄应辂正和格凝苏玛共乘一马,奔驰于河谷之间,两个人的表情都不能算是轻松。
“你说,江水就要涨了…莫非是乌苏里又要苏醒了吗?”格凝苏玛有些担忧地问。
“很可能的事…所以我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大舅哥啊,不然将来你不得恨死我?”甄应辂表情逐渐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果然,魔主波旬布置的狗腿子不止雄库鲁一个,江神乌苏里恐怕也是他的后手,在这种随时可能剑拔弩张的情况当中,一旦江水突然上涨到引发洪水的地步,那么除了距离最近的索伦八部以外,黑龙江以北的部族都可能受到影响。
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