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之上也不光都是荒草灌木,每隔一段距离也有一些树木,多是稀稀拉拉的白桦,索伦诸部各部之间的联络道路便是利用这些白桦林,这也是这些白桦侥幸存活下来的原因。
车里虎心事重重地骑在马上,那帮小子还不知晓供貂变卦的事情,一个个兴高采烈地,行进中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倒是异常快活。
去布拉格部的路程刚刚走了一半,前面的白桦林密了起来,那是索伦诸部故意在草原上留下来的,林子里有索伦人特有的“仓库”。
所谓仓库,便是在几棵高大的白桦树上架设的木屋,木屋里有一应吃喝用度之物,为在北上黑龙江迷路了的人提供帮助,车里虎见到了便准备在此地稍事歇息一下。
还未下马,前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接着不远处,大团的水花飞溅开来。
“戒备!”
打了个唿哨,十八骑一反刚才的嬉闹,赶紧或扬起马刀,或张弓搭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如今乌吉延部虽然没有什么大敌,不过零星的马贼还是有的,多是被各部逐出门墙的“浪子”,其中尤以林中野人居多,不过他们的人数不多,多的只有十几骑,多半是五六骑,两三骑也是有,抢劫过往的行人以及落单的部民。
不过想要打劫车里虎他们这一支十八骑的队伍却是有些托大了。
等来骑走近了,车里虎却将骑刀收到了刀鞘里。
当先一骑的骑人约莫三十多岁,面目黝黑,不是布拉格部的鲁埃尔克格萨哈是谁?克格萨哈见了车里虎一行人先是大喜,随即又是愁容满面。
“安古”
“车里虎。”
安古是“向您问好”的意思,车里虎见克格萨哈急匆匆地往西走,不由有些奇怪。
“车里虎,幸好在这里遇到你了,快跟我走吧,布青娅的妹妹巴庆泰快不行了!”
“啊?!”
一行人加速赶到布拉格部所在的地方,车里虎冲进了克格萨哈的希愣柱,希愣柱的角落里有一处地铺,上面躺着一人,面容几乎是和布青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白皙、柔美,只是年龄尚小,正是布青娅的胞妹,巴庆泰。
尼堪见哈尔额敦双目紧闭,面色也憔悴不已,心里也很紧张,伸出手准备摸她的额头。
“慢着!”
只见希愣柱里瞬间亮了起来,东侧的门帘打开了,走进来两人。
一人自然是克格萨哈,另一人却是他的弟弟,布拉格部落的萨满迈黎。
迈黎也是黑皮肤,个子比克格萨哈要矮一些,面上却带着笑容。
索伦人虽然生活习俗上比较原始,却也知晓疾病可以通过接触传染,不过并不知晓还可以通过空气传染,故此克格萨哈制止了车里虎下面的行动。
车里虎却不以为意,继续用手摸了摸巴庆泰的额头,这一举动倒是令克格萨哈非常感动,摸过之后果然是发烧,赶紧问道:“多久了,一直这么热吗?”
克格萨哈说道:“包括今日在内,总共三日了,中间有一次热的不得了,我怕出事赶紧去找你,其它几次没有这么热,没想到今日又大热了……”
车里虎博学善医之名在索伦诸部还是有些名头的,这也令各部的萨满非常不满。
车里虎猛地站了起来,也不管长幼尊卑,直接对克格萨哈、迈黎两人说道:“有棉布吗?族里金银花还有吗?”
等克格萨哈找来一块棉布,车里虎用冷水打湿了敷在巴庆泰的额头,接着又问道:“金银花呢?”
金银花在乌苏里江以南一带也有生长,也是索伦人向关内换取食盐、布匹、铁器的重要物资之一,故此车里虎有此一问。
克格萨哈说道:“我家里是没了,不过保不准其他人家里还有。”
“那赶紧去拿,救人要紧。”
等克格萨哈、迈黎两人走远了,车里虎赶紧将棉布从巴庆泰头上取下来,又在冷水里泡了泡,稍微拧干后又敷在她的额头。
这就是他从契丹人医书当中看来的“外敷内服”之法,现在有外敷,还得有内服。
小半个时辰过后,等克格萨哈二人捧着一蓬干金银花回来了,巴庆泰的热烧状况已经好了许多。
“用金银花煮水喂给她喝下…”
忙了半日,服侍巴庆泰服下金银花水之后,兴许是苍天有眼,她的烧竟然慢慢消退了,克格萨哈赶紧向长生天祷告,迈黎的神色则有些复杂。
两日后,巴庆泰的病完全好了,在这样原始的医疗条件之下,不论关外还是关内,抑或丛林里就是这样,一场普通的感冒发烧就会带走一个人的性命,对于高热,索伦部民除了向萨满求助以外,完全是无计可施。
见到是车里虎救了自己,巴庆泰喜出望外,紧紧挽着的胳膊不放手,但是一想到布青娅还在大账里住着呢,车里虎取了皮子做报酬之后,赶紧走了。
蒙古人收取皮子还是按照百年前各部的人数来定的,实际上各部的人数与百年前相比已经增长了许多,比如布拉格部如今有一百多户,每年却只收取五十张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