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渤海海域某处。
正在宝船统帅舱内,研究“郑村坝会战”细节的张玉,忽然感到战舰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碰到暗樵了”?在想到驾驶这艘宝船之人,是整个大明最优秀的船长,张玉便随即否定了这个念头。
“莫非起了大风”?在想到宝船有着长四十四丈(1467米),阔一十八丈(60米),再加上船长有着对梗水木和两舷披水板,灵活运用的经验。
所以除非是遇到特大暴风雨,张玉知道宝船不会晃动。
想到这,之前并没有过多实地接触过水师的张玉,双手不由地稍微一抖。
身处于陌生的环境,遇到突发事件,是人都会心生恐惧。只不过张玉不会让心中的害怕,跃然脸上。
过了会,察觉到船不再晃动,也没人来通禀他紧急撤退,张玉便估计之前的晃动,可能是海底某种生物所致。
此时,舱门外传来亲兵的声音:“禀主将,横海将军马三保、鲁麟求见”。
“横海将军自汉以来,便是大军中越海出征的统帅”。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张玉道:“让他们进来”。
见过左副总兵兼中军主将后,马三保又注意到自己的副手鲁麟正看着自己,他便言道:“昨天在海上截获到贼军补给船,经过两次统计,发现每艘船上能用的补给,只有之前锦衣卫获得清单上的四分之三”。
张玉深知元灭的真正原因。他明白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人掌权后,必然导致法制松弛,而法制松弛后,又必会带来贪腐盛行。要不然,韩非子也不会在《五蠹》中,将儒生列入国家五大蛀虫之首。
“贪四分之一的军资,对这些蛀虫来说,从古到今都是司空见惯之事”。张玉对此,虽说已有预料,但仍微微叹了口气。
“这些物资,大军够用了吗”?此刻,张玉向一扫之前重任压肩之郁郁,此时已一脸轻松的马三保问道。
之前由于北平被围,世子原本调运军资的重任,被主上转交给自己。
马三保的人脉关系网远不如世子,再加上北平被围,因此马三保在接过重任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感,就一直伴随着他。这也是之前,听到张辅从开平带来那么多人马,马三保曾失色的原因。
“够了”。回张玉这话时,马三保明显有着十足的底气。
“在未接到主上明令之前,不可将贼军物资只有清单一半的事,泄露出去”。张玉严令道。
“末将遵命”。马三保与鲁麟欣然应诺。
再又启禀了,后天即能抵达直沽;与共有一万三千余名军士晕船,并将军士名字登记造册等事。
说完,见张玉仍看着自己,知道主将定是因为刚才宝船摇晃而等着回复,马三保看了一直没机会说话的鲁麟一眼。
会意后,鲁麟看似顺带地启禀:“刚才军士将撞击宝船的鲸鱼击毙,并将之拖上宝船,此刻应该还在将其剖之中。”
说完,见张玉似在思考是不是出舱去看看,鲁麟好意地补充:“舱外刺骨寒风已起,老将军日理万机”……
鲁麟这话说到了“老”字时,了解张玉的马三保便知道,好胜心极强的张玉,定会要出去看看。
果然,张玉打断了鲁麟的话,张玉气定神闲地道:“不妨,随我出去看看”。
一生要么处于波谲云诡的政局,要么就处于生死一瞬间的战场,少有闲暇轻松之刻的生活,让张玉养成极为自律的生活习惯。
所以舱外的寒风,虽然刺骨,也时不时将他的战袍吹起,但张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了一会水师在灯光下熟练地解剖鲸鱼,张玉开始环顾围绕着他的水师舰队。
四周皆是一望无垠的灯火,再加上耳边呼啸的寒风,让张玉在此时,生出一股豪迈之情。他吟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海遥望北平城。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金陵终不还”。
“随着大将军的步伐,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不仅知道自己之前不该用“老”字,也想到大将军这首诗源自王昌龄的《从军行七首?其四》后,鲁麟毫不犹豫地道。
知道鲁麟此言只是他的心里话,并无恶意,张玉还是纠正地道:“征夷大将军是主上,之后要切记”。
见鲁麟神情既有感激,又有尴尬,马三保解围地道:“主上与主将必破,那个被伪帝封为‘征虏大将军’的李景隆”。
在敌对情况下,中原以北之人将中原以南之人称之为夷,中原以南之人将中原以北之人称之为虏的说法,源自南北朝。
“但是自己这边,是不是虏?敌对方,是不是夷?惟一的评判的标准,就是这场战争的结果”。如此想着的张玉在此时,脸上浮现出自信的微笑。
看到主将脸上的自信,马三保与鲁麟相对了下,心中更是有底。
因为,张玉以往的战绩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