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只能阻止有理智的多数人。还是会有不少人会因贪念作祟,而铤而走险。所以蹇义认为此时若是掀起大案,查抄到“郭桓案”的五分之一,不是难事。
而且这位出身于贫民的皇上,平生视贪官为死敌。既能筹到钱,还能让皇上解恨。再掀大案,蹇义认为对皇上来说是最容易的选择。
至于自己的个人想法,蹇义认为不重要。
蹇义能一直担任着中书舍人,也跟他一直执行陛下诏令,从不被自己的个人看法所左右有关。
朱棣的奏折除了意料之中的要钱之外,朱元璋还看到儿子在奏折中,向自己请求重设开平卫,以防鞑靼。
朱棣的理由是现在北平正值喜庆,得格外警惕鞑靼的攻我不备。
若有了开平这个离鞑靼更近的卫所,第一能让北平更快看到狼烟令;第二能让蒙古部落看到,明军有足够实力将势力蔓延到他们之前的上都。若能如此,便能让更多的旧元所部为大明所用。
为什么朱棣的折子,朱元璋一般都准?
最大的原因,莫过于这对父子思维模式的一致。如说出“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的朱元璋,肯定会认同儿子此刻的“北平正值喜庆,得格外警惕鞑靼的攻我不备”之言。
昔日放弃开平,是因为明军中了王保保的诱敌深入之计……值此大败,明军又因为冯胜、傅友德在河套地区几把大火而失去养马之地。故才短暂放弃高原之地,而转攻为守。
知道自己的第四子能上这个奏本,必然已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一直想重设开平卫的朱元璋在心中,已准了朱棣这奏请。
翻开朱高炽的奏本,见孙儿奏请是否在不耽误军情的前提下,利用宝船将南方的物资运至北方……
这种开源的奏请,在此刻缺钱的情况下,朱元璋自然会准。
朱元璋提笔正准备批红之刻,他想到了若是都准了,自己这个儿子将实力大增后,他又放下了笔。
在自己这么些儿子当中,每看到第四子朱棣,朱元璋并如同见到年轻时候的自己。虽然燕王的存在,让朱元璋没有“子不类父”的遗憾,但朱元璋对朱棣,却也因此出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警惕。
朱元璋知道年轻的朱棣对权力的渴望,丝毫不亚于自己。这怎么不让渐渐年老的朱元璋,不对年富力强的朱棣有所警惕呢?
因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国历史上父子相残、兄弟相残的事迹一直屡见不鲜。因此,朱元璋此刻对重新立朱棣为太子的想法,已不那么强烈。两只老虎哪怕是父子,都不能待在同座山中。况乎于龙?
但为了他的帝国能一直屹立于世界,朱元璋对于人才的选拔,现在很上心。他想为他的后继者,先选出真正能做事的人,继而将之磨砺,好在将来为经验不够的新君所用。
在朱元璋心中,这世间有四种人。聪明而勤快的人、聪明而懒惰的人、愚蠢而懒惰的人、愚蠢而勤快的人。
臣子中那些聪明而勤快之人,如在场的蹇义与夏原吉,朱元璋就将他们放在高级参谋的位置上;聪明而又懒惰之人,如张辅、平安,朱元璋就给他们独挡一面的机会。
朱元璋所认为的愚蠢,也包括那些读书读得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都分不清的人。
对于愚蠢之人当中那些很懒之人,朱元璋还是支配着用。如借着敲打他,来提醒聪明之人或让他们做些表面文章或抬轿子之事。
但对于那些既愚蠢又勤快的人,朱元璋一旦发现,就立刻让他们有滚多远,滚多远。当然朱元璋的话,不会说得如此难听。得说:“此庄士,当老其才(这人很不错,但得沉淀一番后才能用)。
若过几年他又被人引荐上来,就再说:“今非用他时(现在仍不是用他之时)。
接连两次不用,稍微聪明的人都能猜到自己的心意,自然也就不会用他。这可比直接说不用,自然好得多。至少不伤人嘛……与那些贪赃枉法、坏他江山之人相比,朱元璋并不恨这种既愚蠢又勤快之人。
至于李景隆?朱元璋之前将他放到陕西去磨砺,朱元璋并没有失望。
第一次能不出错,不帮倒忙,其实就挺不错的。至于李景隆被自己的二儿子,弄得一个纸上谈兵的形象,朱元璋也心知肚明。他之所以不干涉,也有想看看李景隆能不能在这种挫折中,走出来。
李景隆能一直隐忍,后来又能在几次政治风波中站稳脚跟,朱元璋才会继续用他。
只是九江在皇太孙与燕王之间,一直在左右摇摆。
在朱元璋眼中,真正的聪明人不会左右摇摆。聪明人其实早已暗中押注,聪明人的左右摇摆,只是做给外人看的一种自我保护。
朱元璋清楚地知道,九江是真的在朱允炆与朱棣之间左右摇摆。朱元璋也知道这并非九江不聪明,只是九江虽为人宽厚但不果断、虽喜好谋略但缺乏决断的性子使然。
九江将来可能会因不果断而缺乏威严,因缺乏决断而变成误事之人。
但毕竟年轻,还得磨砺。朱元璋决定给李景隆,一个独挡一面的任命。不能再让他侄孙,再呆在春暖花开的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