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璟问出了什么事情，述律平却仿佛没听到孙子的提问，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述律儿，别怕天策。你只要好好努力，把大辽撑持下去，熬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熬到张迈、杨易这些人都死了，那契丹就仍然会有机会！” </p>
“为什么？” </p>
“黄河之水再怎么浩荡，灌入大海之后，很快就会被海水同化，最多两代人。中原一定会回归常态的。” </p>
述律平没有再作解释，只是望着上京的方向。刚才信使告sù他上京之战已经开始了，尽管她不肯承认——那里的形shì，她无法掌控！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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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述律平正在道路上教育孙子的时候，她的丈夫阿保机所引以为傲的契丹腹心部已经对天策唐军起了冲击。 </p>
天策前军一步步地投入上京城南的战场，剩下的九千人根本就无法抵抗契丹的强势突破，九千部落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撕成了两半。 </p>
拽剌铎括挥动巨斧。不是用砍，而是用砸，加长的铁皮柄，八十多斤的斧头，在他手上就像一根狼牙棒。他都不在乎准确度，看到前方有人就是一挥，然后人世间就多了一个死人，或者一匹死马。 </p>
强烈的冲击力、可怕的杀伤力，血肉横飞的场面，让天策麾下的漠北诸部吓得两股战栗！ </p>
但这一qiē并没能吓倒天策中军。 </p>
和契丹的锥行阵相应，唐军的中军分成五个纵深，第一层是鹰扬万骑，面对契丹腹心部威慑十足的气势仍然稳如泰山屹立不动，第二层一万人主力是甘凉新征集的骑马步兵，第三层一万人，主力是龙骧铁铠军，第四层的主力又是鹰扬骑兵加上从后军调入的防卫步兵，第五层是混合的备战队。 </p>
五个纵深，前三部都排列成初月型，最精锐的兵力集中于左右两尖，第四个纵深做半圆形，本来，李膑准备以拒马高盾作为第一层，但杨易却拒绝了。 </p>
“我们这一趟，不是为了防守，而是为了厮杀！契丹要冲杀，我们陪他冲杀！” </p>
契丹兵马在突破拔野的前锋之后，若从高空俯瞰，可以看到契丹的整体阵型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锥形，但基层阵型却为之一变，变成五到十骑为一小队，五十到一百骑为一大队，数骑为一小丛，数十骑为一大丛，上千大丛上万小丛，丛丛推进，骑兵丛与骑兵丛之间几乎等距，彼此之间互相呼应，又不因距离过近而生践踏，且能最大程dù地避免地方弓箭的杀伤力，这个进军阵势，是漠北千百年展出来的骑兵战法，但不是契丹这样的漠北精锐不能有效执行，后来传到蒙古人手上，铁木真为之取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进如山桃皮丛”！ </p>
当第一波骑兵丛进入漠北箭支的三箭射程，天策中军第二层已经出了号令：“预备！” </p>
这第二层人马，主力是来自甘凉的新征集人马，多是骑马步兵，种群夹杂汉番，但对天策政权的认同度甚高，西凉自古出勇士，这些人在郭师庸和张迈共同建立的军训体制下，军事素养已算不低，再经去年万里迂袭的实战训练，已经堪称精卒！ </p>
二千八百步兵同时坐倒，腰用力，双腿开撑，他们用的是腰弩！必须坐倒在地射弓箭，但一弩五箭，且有效射程又是漠北箭枝的三倍！ </p>
“放！” </p>
一万四千支羽箭，以尖锐得让耳朵难受的破空之声，直入契丹阵中！ </p>
若这时有羊群在左近吃草，听到响声就足以让羊群吓得四散而逃。若这时渤海步兵团近在左侧，看到这样密集的箭雨、这样迅疾的箭都得愧死！高强度的腰弩所激射出来的羽箭，和渤海步兵团的弓箭手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p>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出精锐之所以为精锐！契丹腹心部的人听到破空之声，几乎不须将领下令，数千骑兵丛全部在马上伏地，身子缩成了一团，最大限度地缩小了伤害面，且山桃皮丛的阵势。本身就能有效削减远程武器的伤害，第一轮箭雨飞射过去，落马者却只有寥寥二三十骑！ </p>
“冲！冲啊！” </p>
拽剌铎括出野兽一般的声音，他的黑龙仍然跑在最前，根本不将刚才所受到的伤害放在心上，直接冲入了二箭之地！ </p>
“预备——” </p>
“放！” </p>
契丹越是接近，望空箭雨的杀伤力就越大！ </p>
又是一阵激烈的破空声，然后是上百骑几乎同时落马！ </p>
但由于契丹特殊的骑兵阵势，使得前方中箭者无论是人中箭落马。还是马中箭栽倒，都不会影响到战友的前进。箭雨来得虽然猛烈，却完全影响不了腹心部骑兵的冲锋度！ </p>
“预备——” </p>
腰弩第三次被拉开，撑开这种特制的腰弩，需要消耗很大的体lì！ </p>
但在放箭之前，第一层主将忽然下令：“下马！” </p>
所有骑兵猛地下马伏蹲！ </p>
两千八百妖弩手将射击角度调低，由抛物线望空射击，变成低空横掠而射！ </p>
“放！” </p>
就在破空之声响起时。拽剌铎括出了一声巨大的吼叫，声音响亮地不像人类所有： </p>
“契丹！契丹！冲！” </p>
两万腹心部同时出大吼：“契丹。契丹！冲！” </p>
那真是一个壮观的声响，那真是一个惨烈的场面！ </p>
面对迎面而来的羽箭，没有一个契丹骑士选择退避——他们若闪避了，或许会减少伤亡，却会影响冲击度！甚至会影响到后面的战友！ </p>
在这一刻，不知多少人是明知死亡而继续前冲！ </p>
“契丹啊……”观战台上。李膑也出了颤抖的喉音。对面这个民族的勇士们是值得尊敬的对手！横扫大漠二百年，岂能无由哉！ </p>
数百骑兵翻滚着栽倒，或死在唐军的箭下，或死在战友的马蹄下！ </p>
上京城头，耶律德光两行眼泪忍不住垂了下来！ </p>
契丹腹心部的勇士从来不曾为一次冲锋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p>
天策唐军那边。鹰扬万骑在箭雨射的后一瞬马上就翻身上马，十个都尉同时出号令：“鹰扬破胡！冲！” </p>
不是用拒马等着敌人的冲击，不是用盾牌来延缓敌人的马蹄，而是骑兵对骑兵，马战对马战！ </p>
不作躯壳，就是强碰强！硬碰硬！ </p>
两千丛的契丹骑兵，以锥形阵势，突入鹰扬万骑之中！ </p>
契丹的马刀，砍中了汉家的勇士，天策的横刀，刺入了胡虏的身体！ </p>
但这第一轮冲击，更多的是靠马的冲力，而不是人的臂力！ </p>
初月阵型的两尖，比中央内凹的同袍更早接触到敌人，左尖的数十马战长刀兵用大刀砍下几十颗契丹腹心部头颅的同时，右尖的数十马战长枪兵也用长枪将数十契丹腹心部挑得肚破肠穿！ </p>
在两马对驰之际，根本就没有取巧的空间，只是看得精准，一枪一刀就是生死立决！ </p>
但中央部位，形shì却是不妙，一个汉军校尉将长枪向前纵放，靠着敌人自身的冲力，一枪就挑翻了迎面而来的契丹，但同时被拽剌铎括一斧横扫，枪断，跟着手臂折断，再跟着整个人被砸飞得离鞍，在半空中就死了！整个过程不到半秒钟！ </p>
他的手下如同疯了一般围困过来，换来的却是巨大斧头的一阵横扫！ </p>
与拽剌铎括一起形成皮丛的腹心部将士，也都个个具有百夫不当之用！一个个的皮丛翻滚过来，进击剿杀，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杀光了前进道路上的二十五个骑兵！ </p>
第一层最中央的一个点，被突破了！ </p>
“破！破！破！破！” </p>
这是嘶吼，也是报捷！ </p>
上京城头，耶律德光望见之后，下令擂鼓！ </p>
鼓声传遍整个战场，腹心部万骑士气大振！ </p>
但与此同时，天策中军那支长长的槊又再次竖起！ </p>
杨易出了命令！ </p>
一道烟花冲天而起，石坚的龙骧铁铠，郭漳的五千骑射同时出！ </p>
“钝其锋芒，折其两翼！” </p>
腹心部锋芒正盛，而大唐的两支预备部队，已向其两翼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