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十六岁时,备选入宫。也因着精通经史而被陛下青睐有加,那段时光太短了,我嫁给了我心里思慕又思念的男子,只可惜,我以为的惺惺相惜,不过是一厢情愿。
陛下从未记得那个灯谜少女,无论我如何深情如何努力,陛下待我之心终是淡了,我还不如我身边的侍女花碧玉。这些年,若不是昭仪相帮,郑秀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刘无忌慌乱起来,"秀儿,朕错了,朕从此以后只宠爱你一人!"
"不必了,"她斩钉截铁道,"我不肖想皇后之位,我的父亲亦年老体衰,早就不适合效力朝廷,还有灏儿,"郑秀突然冷冷一笑。
"陛下大概并不了解他,灏儿生性恬淡,丝毫没有争储之心,陛下放不下的皇位,却并不是璟儿心中的目标。"
刘无忌慌忙伸手道,"秀儿,朕晓得你还在气朕,朕可以改,好好地弥补你和灏儿!"
她长叹一声,"陛下可曾听过刻舟求剑的典故?丢了剑在水中,逐水而去,焉能找回?
最好的一往情深,原也扛不住种种消磨。妾已经累了,今日也是妾最后一次照看陛下,从此以后,陛下珍重吧。"她说完疾步而去。
我看着郑秀毫不留恋的从屏风右边匆匆离去,我微笑着目送了她一会儿,才从左边转身出来。
衣裙上的金银玉片泠泠作响,刘无忌看见了我,惊讶得坐直了身体。我许久不曾见他,如今他干瘦的成了一把骨头,脸色蜡黄,生出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斑块,自从喜媚由管英授意给他服用五石散后,我由着他爱吸多少都好,如今离远了瞧他一眼,几乎像是一段裹着皇袍的腐朽的木头。
怎么也看不出我曾经是被他的颜色所迷,我们相互对视了很久,看见他这副样子我心平气和了很多,便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见桌案上有新沏的好茶,
笑道,"陛下如今亦发有闲情雅致,新入宫的年轻貌美的家人子那般多,陛下还有心思重拾旧欢,不过看样子,郑婕妤倒没福分,竟撂下这般好茶,随它晾个透心凉,呵呵。"
他阴沉的看着我,"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吧,将朕变成一个废人,任你搓圆捏扁?"
我扶着下巴笑道,"陛下错了,这原本是你为我安排的结局,不是吗?只不过主角变成了你自己。"
"云寒酥,没想到朕栽在你手上。"他的头靠在椅背上,沉沉的叹息。
"这江山是朕打下来的,你和刘景行凭什么觊觎?"
我冷冷道,"陛下是不是五石散服得多了,忘记了你才是大周江山的掠夺者?一切战争都是因你而起。"
我突然笑笑,"忘了告诉陛下,许芙许美人犯上作乱,臣妾已经处置了她。"
"什么?你将她如何了?她是朕的国师!"
他嘶吼起来,面对不可估计的未来,他已经习惯将许芙当作救命稻草。
我欣赏够了他的疯癫,便又勾勾唇轻描淡写道,"臣妾觉得从前陶诚的下场还不够惨,
是以起不到震慑宫闱的作用,所以又出了一个许芙,古人云治乱世用重典,臣妾深以为然,于是臣妾将她拉到了菜市口,剥去衣裳,用渔网罩住,剐了她三百多刀。"
他突然坐起身,瞪着我道,"毒妇!你是不是要篡位做女皇?我和刘景行都不过是你案板上的肉吧?"
我哈哈笑了起来,"郑秀有一句话说得对极了,只有你将做皇帝当成天下第一件美事,你以为人人都稀罕这个位置吗?"
他看着我笑起来的样子,突然瞳孔放大,他的脸色神奇的好了一些,感慨道,
"即便是满头白发,你依然是朕见过最美的女人,可惜你这一头白发,竟不是为朕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