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的冬日,我们一家发配辽东的路上,遇到刺杀。我是次子、妹妹是女儿家,所以,我的家人,包括我们的哥哥,做了选择,让护卫护送我和妹妹逃命。行至西宁堡附近,护卫另找了两个孩子代替我们兄妹。为了不留痕迹,所有护卫离去。而我一个人,抱着妹妹在辽东的冰天雪地里,找不到去西宁堡的路。”
说起十几年的逃亡,顾籍依旧是那样无助和心酸;他的视线里,江荻已经泪如雨下。只大自己四岁的小哥,当年也不过七、八岁,还要护着自己,他能怎么办?
顾籍没有办法。
替妹妹擦去泪水后,顾籍说:“很快,我就走不动了,妹妹额头很烫。我急哭了,眼泪落下后,却冻成了冰,是那样的疼。疼痛让我清醒过来,如果再那么漫无边际的转下去,我和妹妹都会冻死的。要想活命,我就得把妹妹送人,不管我舍不舍得!”
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就有这样的决断,江监生懂了顾籍的出色。
元慧方丈那里有感而发,念了句佛语,无人听清。
这时,顾籍说到和江家父子的初见:“躲在坟地里的时候,我遇到了伯父和江思齐。江思齐那时候,和我们哥哥一般高,又一直找妹妹。妹妹呢,平日里都是哥哥带的,又一直找哥哥。我把心一横,掐醒了已经烧得迷迷糊糊的妹妹,躲在一旁。亲眼看着江伯父把妹妹抱起来,才哭着往相反方向跑路。”
那场遇见,是天时地利人和。
说到这一段,顾籍前把妹妹搂在怀里,呢喃:“小哥小时候就想掐你完,全家都不允许。我就掐了那么一回,结果,心疼了这十年。阿笛,虽然小哥没用没照顾好你,但等来日见了爹娘哥哥,你还得像从前那样替我背锅,一定要告诉他们,我有照顾好你,知道么!”
第一回听到这些的江荻,哭得不能自己,疯狂点头,又摇头。点头的是,她会替小哥保驾护航;否认的是,小哥已经尽全力,把她照顾得非常好。
说完过往,顾籍搂着妹妹,回头看向江莲,说:“我的亲妹妹,我们全家的宝贝,被你们一二再、再而三的欺负,我怎就没有管得资格了?你也别说要我感恩江家的话。江家我自然感激,所以,一直在报恩。当年若不是我,便是郭家出面,江伯父也不可能免了最苦的差役!”
椅子上的江监生,对顾籍所有的话深信不疑,尤其是最后那件事。当年的郭父只是一个总旗,能把他这个重犯去了枷锁,直接去了最轻巧、基本不存在的后勤处,他起初不懂,后来入军三年后,也就知道了这其中的艰难。也曾怀疑过,但事情已过去了三年,他也没那能力打听到底,便放弃了。
但这事不是江监生信不信的话,而是江慕如何。
江慕听了顾籍的话,脸色越来越差。顾籍说的是,他的妹妹,不是他的妹妹。明白的那一瞬,和江监生完全相反,他脑海里的弦,咔得一声,只接断了。
这些年他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一是他的性子,二是他心底深处,并不愿意江荻还有个亲哥哥。
现在,最不愿意的事实就这么揭露在他面前,江慕绝不认,上前一步拉过江荻,还对着别人拳打脚踢,叫嚷着:“不,妹妹是我的,阿荻是我的妹妹!”
江荻夹在两个哥哥中间,毫不犹豫推开顾籍,眼泪飞起的同时和顾籍说:“小哥,你先避开。”
陆通却上前一步,道:“阿荻,小哥不能避开。这是个机会,我娘都可以了,你要相信哥哥,他也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