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的结果么……
以前,被抄家流放杀头的勋贵门第也不是没有。本朝距离开国日久,历代稳定下来,武将们日渐式微,几任皇帝有心打压之下,倾覆的功勋人家不在少数。
当仅圣上当朝以来,也很有几家声名显赫的门第被收拾了。那些倒掉的人家,男丁能保住性命着实不易,而女眷们多半还活着,可有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公侯女眷们日常闲谈,有时也会提起那些人,萧庄宜很知道一旦兴国公府不保,外祖一家老小将会是什么下场。
“我必须保住王妃的身份。”她斩钉截铁地告诉道。
语气坚定,底气却不足。
经过昨夜和越王一番谈话,她对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出嫁表示怀疑。
越王对她流露出欣赏之意,从第一次见面,到昨夜她乔装进府,越王似乎都有好感。但是,在皇权之下,男女之间的好感是没用的。深谙皇家生存之道的越王一定比她更明白这个道理。
萧庄宜思绪纷乱,馨宜忽然轻声道:“之前你没回来的时候,我们几个藏了些金子在身上。”她将一个装小金饼子的袖袋翻出来。
萧庄宜看了一怔,眼中迸了一点光芒,如同灰烬中的火星。
“好孩子,你想得周到,是应该这样的。什么珍珠宝玉古董地契,一旦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些都是不中用的,唯有金子银子才是能活命的东西,饮食医药穿的盖的全要靠金银才行。”
想了想又道:“虽然我们身在侯府,眼前是没有被围困,可毕竟也是岌岌可危,该备着一些花用。还有,外祖家一旦遭难,打点通融和吃穿用度都要钱,我们得给他们备下。”
说着,萧庄宜就带着大家盘点她的嫁妆,主要是清点金银,以及能轻松变卖成金银的东西。
点到最后,金银加在一起不过是两千多两现银,其余的陪嫁虽然贵重,但需要变卖。两千两银子去救国公府上下,那是杯水车薪,毫无作用。
“有总比没有强。”馨宜宽慰萧庄宜,“要是真到了做平民那一步,按照外头百姓过日子的花销,外祖一家省吃俭用的话,一年也就百两银子足够了,这些钱能撑上好些年呢。”
她以前看影视里那些落难的古代贵族,穷困潦倒挨饿受冻的多了,多少人死在贫病交加之中。而且历史上许多这样的真人真事,总之是王孙公子成了平头百姓之后,什么荣华富贵的生活习惯都得彻底改了,吃糠咽菜都未必够吃呢。所以按照最低的生活水平,两千两银子够谢家上下用上好久。
但,那些过惯了好日子的贵族们能不能接受底层生活,可就不知道了。
馨宜对谢家的人并没有太多感情,因此能冷静地分析起来。她欣赏谢二爷一家和谢四爷一家,惦记着那几位兄弟姐妹现在会不会着急慌乱。还有,她很是感激老太太,很担心老太太会不会在突然的变故中身体出问题,老年人经不起折腾的,尤其是惊吓。
但也只能等待结果。早朝上议事,她无力影响。
萧庄宜留了人在王府等消息,又另外派人去宫门外和国公府外头打探动静,一旦有结果会第一时间通报回来。
馨宜劝她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应对。萧庄宜倒是没有拒绝,明显她没胃口,但是非常努力地吃了很多。吃完了,她还主动要去睡觉。
“昨夜一宿没睡,我必须打个盹,保重身体才能撑住后头的事情。”
只是她刚歪在软榻上没一会儿,还没睡着呢,外头的人就报了消息进来。
兴国公府降爵了!
从一等国公连降多级,现在是三等伯的级别。
封号也撤掉了,变成了“赐恩”,兴国公变成了赐恩伯。
萧庄宜瞪大了眼睛盯问前来报信的人,“可确实?只是降爵吗,没有其他的处置?那外头围住了国公府的兵丁撤了没有?!快说!”
报信的是陪嫁里管车马的头儿,李淳,是萧庄宜培养的得力仆从之一。他为人稳重可靠,这回是把早朝外和国公府那边的消息综合起来得出的,而且还跟王府那边确认过,才到主子跟前报信。
“千真万确,姑娘,早朝已经散了,议出来的国公府降爵,其他处置没有了,府中没有人获罪,王爷那边也透出消息来,说咱们府上暂时平安了。但是因为要降等,所以之前的宅邸不符规格,需要尽快改制,还有田庄之类,很多要被朝廷收回去,一切都符合三等伯府的规制才行。府外的兵还没撤,似乎是要监督府里改制,清算田庄财产之类。”
萧庄宜听了,立刻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紧绷的身子重新歪倒在软榻上。
“真好,人没出事就好,人没出事就好!”她念叨着。
这一夜的担惊受怕,等来这个结果已经算是极好。
只不过是降爵而已,失了体面荣光,可也不算什么,与性命相比体面又算什么。
缓了一会儿,萧庄宜重新直起身子,端坐在榻上,若有所思。馨宜知道她在想现在该怎么办,便轻声出言道:“现在外头情况还不稳,姐姐是不是要再派人手出去听消息?二舅舅跟前的人不知道能否联系上,府里的事多半是要他拿主意。至于王府那边,是暂时不联系的好,还是多接触好呢?姐姐得想明白。”
皇帝动了兴国公府,那么国公府的外甥女和越王之间将会如何,这个只能由萧庄宜去判断去做,馨宜和越王没有深入接触过,确实不好判断。
萧庄宜闻言道:“你说得对,消息是要继续打听。”
说着便把李淳打发出去了,让他去安排人手各处走动,他自己去想办法联系国公府的人。
而越王府,萧庄宜暂时没表态。
等把其他人包括李姨娘在内都打发出去,唯有馨宜在跟前的时候,萧庄宜才说:“我是很想做越王妃,越王却未必能保住这场婚约。昨天晚上国公府出事,我才知道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外头传他好色,无能,给皇家丢脸,不配做天家子弟,可是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那都是他必须做出来的样子。他昨天对我说,他需要一个能陪他一起做荒唐事的妻子,问我会不会。”
“姐姐怎么说?”
“我说会。”
萧庄宜想起昨夜的情景,越王说这话时嘴角浅淡的笑意仿佛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