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铃声响彻观仙台,族官轻摇手中玉铃,示意大家肃静。
众人沉寂之後,策戮的父亲长意神君则是站在纱帘中张开双臂,严肃而庄重的声音传出,他对候选者们说道:「各位,请开始仪式。」
话音落下,族官将玉铃抛向空中,玉铃随即化成一只玉蝉,拖着金灿灿的长尾如闪电般飞舞。
候选者们二话不说纵身跃起,用尽浑身解数去抓玉蝉。
抓得住玉蝉的候选者会成为魂神,因为那只玉蝉是来自於策戮内心的意念。
倘若他的意念愿被其中一人抓到,代表他与之存在心感。
妖族派来的是位异常美YAn的候选者,名为茹幽。她出手狠辣,一把就抓住了玉蝉,脱颖而出。
她嬉笑着飞舞到策戮身边,白皙双臂缠绕到策戮的肩膀,凑近他耳鬓厮磨。
珺瑶看到此番情景,不由地羞红了脸,视线都不知道落在哪里好。
蓝裙nV仙轻蔑哼道:「这个茹幽上一次也来了,神将才不会喜欢她这种狐媚呢。」
可她的确抓到了玉蝉,也就是说,她抓到了策戮的意念。
然而,河神派来的候选者灵珠半路杀出来,用手中水做的链条打在茹幽身上。毫防备的紫sE跌落到在观仙台,手中玉蝉趁机飞走。
灵珠得意的看着茹幽。
紫sE愤恨的瞪着她。
策戮目睹这些nV子的可笑模样,心中不屑,为一个男子而争抢起来的众nV嘴脸,实在不太好看。他又怎麽会从这些人中选出重要的魂神呢?
别说心感了,连一丝一毫的兴致,都是没有的。
可他答应了母亲,便还是要应付差事——正当这样想,策戮突然感觉到有一丝异样气息,猛地抬头,只见半空中飘下来一张巨大的黑布。
那黑布缓缓而下,惹得麒麟族人们也仰头张望,皆有困惑。
「仪式上怎会出现黑布?」
「莫不是有不速之客?可长意神君早已封锁城门了。」
「这气味儿不太妙——不对,是魔界之气!」
刹那间,大片Y风四起,黑布覆盖住观仙台,然後紧紧的裹成一个团状——立即有数的妖兽从黑布里窜了出来。
它们咆哮着四散,场面陷入混乱,麒麟族的族人们立刻用法术设置起屏障。
可事发突然,还是有许多候选者被妖兽伤及。
虽同为妖族,茹幽与这些妖兽可从不相识,她被其中一只巨大的妖兽叼住,抛向高处,妖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她掉进嘴中。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尖锐的树桠从阁楼方向旋转飞来,准确误地横扫并削掉了妖兽的头颅,绿sE的粘稠血Y喷溅满地,转眼便蒸腾成了水汽消失不见。
见到这树桠,策戮立即看向阁楼,果然见到珺瑶一跃而下,伏地拾起树桠,俐落的挥向策戮的头顶。
策戮背後的蜈蚣兽便成了两截。
「招式漂亮吗?」珺瑶朝策戮挑眉,似对自己方才的表现十分满意。
策戮却火冒三丈,「愚蠢,谁让你暴露自己——」
话还没未全部说出口,观仙台上突现一道闪电,那刺眼白光几乎在瞬间就泯灭了众妖兽,待到白光散去,台上已经躺着数具妖兽的屍T,堆积如山。
候选者们躲到台上的偏殿,瑟瑟发抖。麒麟族人们也是身染W血,十足狼狈。
一声令下传来:「风。」
顷刻间,大风刮来,珺瑶戴在头顶的纱幔被刮飞,她想去抓,全身却动弹不得,只有余光能看到——
长意神君高高在上的站在观仙台,他审视着策戮,又将冰冷的视线放到珺瑶身上,声音如同寒霜:「引妖兽来麒麟族观仙台的人,是你。」
珺瑶毫不知情,是策戮挡到她面前,没有丝毫犹豫的跪向长意神君,请求道:「父亲,是儿臣擅自做主带她回来,与她关,论如何都请父亲放她一马。」
这人便是策戮的父亲,难怪策戮如此惧怕他,的确是冷峻严肃。
不仅珺瑶感到前所未有的威慑力,就连身为长意神君的妻子——沁湖,也是尊他、敬他。
沁湖为策戮向长意神君求情道:「夫君,策戮尚且年少知,有些事情不够圆滑,但他在天界能够结交到知己是件好事,不如……」
长意神君抬起手,要她不必再说。
沁湖自然是把话咽了回去。
长意神君径直走过策戮,迈向珺瑶,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
「麒麟族一向没有不邀之客,你只是守树神nV的一缕灵识,甚至都算不上是神仙,更是不该来此圣地。且又是因你的出现,引来了妖兽祸乱、坏了仪式——你已是罪不可恕。」
她引来的?珺瑶满眼愕,她……有何能力会引来妖兽?
而且他刚刚的言辞,说她是灵识……
这令她有些恍惚地想起珺瑶的脸孔,她的确是属於珺瑶T内的,既然如此,她自己又算是什麽呢?
「父亲!」策戮担心长意神君会怪罪珺瑶,心急如焚:「这一切都是儿臣的,我明知不该将神nV灵识带来族中,可却一时起了贪念。我只是……没想到带走神nV的灵识会引来妖兽,一定是幻木根j下镇压的妖兽感知到了神nV少了灵识,可我以为他们……」
「不敢?」长意神君反问道。
策戮不知如何辩解,只得噤声。
长意神君转过身,走回到策戮面前,竟是叹道:「策戮,杀戮世家与天界都有何规矩?」
策戮沉声道出:「不参手三界,不掺杂私情。」
长意神君再叹一声:「你可做到了?」
策戮沉默,摇摇头。
「可该甘愿受罚?」
策戮仰起脸,十分坚定道:「自当甘心情愿。」然後,又谨慎的请求一句:「只求父亲……」
长意神君明白他意图,不动声sE的点头应允:「就让她从麒麟桥上走回神树那头吧,下了桥,这段在麒麟族里的记忆也就会被她忘了。」
已然是将处罚降到最轻,策戮心中松了一口气:「谢过父亲。」
珺瑶再法同策戮说上话,她被人带下观仙台,匆匆回头去望,乌压压的一片人,早已淹没了策戮。
来到麒麟桥,押送她的人用法术解了长意神君施给她的咒,命她快快下桥去吧。
她心有余悸,不安地问道:「策戮神将会受到什麽惩罚?」
对方漠然回答道:「你小小灵识,不配过问神族之事,回去你主人那里吧。」
珺瑶在心里叹息,走上桥,望着桥下水波光晕,耳边则是猎猎冷风。这桥两端爬满了血藤,彰显着麒麟之家的血sE杀戮。
她走着走着,忽听身後传来一声闷雷乍响。
她心下一慌,想转头,可身T却不由自主的只能前行。
脚步已不受她控制,脑子里的记忆一寸接一寸的消失。她隐约记得清云游山、净心泉……还有那一日走进麒麟城门,见到策戮穿着青sE凤鸟纹的华衣,他腰间系的赤红玉佩系着九结十八转,想着他那夜陪伴与她榻旁……恍惚中,她好像听见他对她说——「留下来吧,留在我这里。」
「珺瑶,留在我身边吧,别再回去幻木那里了,就和我永生厮守在此处。」
他的请求那般真切,堂堂麒麟之家的杀戮神将,竟也会那般卑微、不安。
可此般时刻,忽来一阵清风,吹散了她思绪。
她恍惚的睁开眼,只见自己躺在幻木枝桠上,似乎已经回到了珺瑶的T内。
可珺瑶却不知道这段记忆的存在,她只是做了个梦,梦见了策戮,是天际惊雷吵醒了她。
她看向乌云乍起的天幕,心里有着隐隐的担忧,虽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情绪,但只要一想起策戮的脸,她就会心中泛起丝丝绞痛。
她总觉得自己与他仿佛一同度过了很多,可却遗忘了非常重要的过程。
也许……他们只是不该在天界相识。
倘若能够在人界,哪怕是魔界相遇的话,都会是另一番结局——
思及此,沉睡在地窖里的琓珠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梦里的展现的过往,让她回想起了自己在天上的那一世。
那些破碎的记忆令她痛彻心扉,她能够感受到天界的束缚与规矩的压迫,即便是杀戮神将与守树神nV,他们已经位高权重,却仍旧不能主宰自己的情感。
一如此刻的自己。
如今,她自是能够感受到自己腹中的变化。
她坐起身,双手覆在腹部,抬头望向地窖的那一扇天窗,沉下眼,终於下定了决心。
待到隔日清晨。
王煜命人打开地窖的门,望着空荡荡的Y暗之地,他眼中渗透出愤怒与绝望。
他当然是以为关住了她的人,就能够关住她的心。
可他忘记了,真正想要寻Si的人不会哭喊,真正想要离开的人,也不会留恋。也许在那一刻,他仍然是不够了解琓珠。
她终究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是在前一夜,琓珠逃走了。
站在空空如也的地窖中,王煜手里SiSi地握着她遗留下的那支海棠簪子。
那本是他送给兰yAn的信物,可自从兰yAnSi後,那簪子便落到了琓珠手上。王煜曾说过那簪子是当年赦国最为贵重的一件宝贝,上头的宝石价值连城,本就是要送给未来皇子妃的。
「更何况,海棠这花,还是与你更为相配。」王煜亲手将簪子Ha在琓珠的鬓发上,他从未告诉过琓珠,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为nV子戴簪。
可她到底还是逃离了他的身边。不留一个字,甚至,不愿再看他最後一眼。
然而,离开赦国的琓珠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花江国是早已回不去的了,她愧对朱辞,任务没有完成,连自己的心,也一并搭了进去,她还有何颜面去见他?
琓珠就那样一路漫目的,如同孤魂野鬼般悠悠荡荡地走了很久。路过各sE山峰,亲眼见那些树丛荡起一波又一波的高浪。
直到她因蛊毒发作而在山中寸步难行——
她倒在了紫新国的山上,逐渐被蛊毒吞噬,又被城中百姓以为是妖,导致紫柔佛巴鲁人敢登,久而久之,山上长草横生,紫光诡异,也便是幽池与鹿灵如今看到的这般凄惨模样。
此时此刻,走出琓珠梦境的幽池就站在她面前,他看得出,她的确没有想要再活下去的意思。
鹿灵仿佛也感受到了琓珠散发出的消沉意志,她伏在琓珠身边,感到痛心地对幽池说道:「她好像很痛苦,幽池,她似乎想要说些什麽,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开口了,要怎样才能听见她想说的话?」
幽池沉默片刻,回答鹿灵:「你真的想帮她?」
鹿灵用力地点头:「我一定要帮她!」
幽池想到在琓珠梦里看到的那株灵芝仙草,对鹿灵的前世也有了几分知悉,心觉这或许也是鹿灵的因果,他虽不愿意介入他人因果,但对方是鹿灵,他自是不能不管,便道——
「你握住她的手,我会让你们的意识连接,但你会暂时失去自己的感知,而她的灵魂想透过你的身T来传达她最後的心愿。如此,你可愿意?」
鹿灵毫不犹豫:「自然愿意!」
「好吧……」幽池轻轻叹息,在鹿灵握住琓珠手掌的那一刻,他念出咒语,只见嫋嫋青烟从他口中呼出,一点点地覆盖住鹿灵与琓珠的身躯,刹那间,紫光闪现,鹿灵昏迷过去,但琓珠的声音却从她嘴里钻出。
「是你啊,降魔人。」是缥缈若游丝般的声音,琓珠幽幽地说着:「既然你找来了这里,便知道我已经身陷执念,蛊毒已吞噬了我,趁我还没有入魔之前,给我一个痛快的了结吧……」
想来降妖除魔是幽池的义务,既然她提出了要求,幽池身为降魔道长也不能任由蛊毒笼罩山林,他点头答应,在降魔之前,他总是要问一句:「你还有什麽话要说?」
「何必问我呢?」琓珠失笑,「你不是已经从我的梦境里,看到了所有的前世今生吗?」
幽池怔了怔,「你……知晓自己的前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