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女子也照着她的模样祭拜了,待她结束,他与她退了出去。
“这样就拜完了么?”
“拜完了,”他点点头,“重要的是心意,是虔诚,是空灵。”
“你我祭拜,虽因接触没有真情实感,却也虚情假意。”
“不对不对,”她摇摇头,“我们有是真情实感的——对死亡的人,我们或多或少会有一点点的祝福;来到这里,我们或多或少也带有了点点悲意。或许我们并希冀,却不会选择在此地谈起世俗追逐利益——死亡是神圣的,殡仪馆埋葬着死亡,是死亡的延续,我们不会让世俗污浊了它。这里,是圣地,是死亡的神圣的圣地。”
“你说得对。”他点点头,看向草坪。
草坪旁的墙上,有着不规则的固化了的水迹,隐约是方形的,似乎其中藏匿着生灵。
人死之后,会有魂魄残留么?
他从未去过死后的世界,所以,他睁大着眼眸,试图看一看水迹之中是不是有着什么。他看了一会儿,却终所得。
“人死魂散,灯,灭了。”
“死后的世界,属于他们。”
他和她,走了出去,走出了大门。
他静立原地,她悄然地变得模糊。
她,消失不见了;他,依然静立原地。
···
“草,动了。”
这一处,有着三座瓦房。每一座都在举办着葬礼。
这里,是属于死亡的圣地。
老爷子希望死后魂归故里,可有的人死后,埋葬在了山河里。
却是不知,这山河,是否如他所愿?这山河,是否会因为他的以死明志,得有所变?
山河里,世人众多;这山河,是世人的山河;这天下,是凡人的天下。
好人命途多舛,好人难有好报,死后难得安宁。
他看着三处葬礼,想起了他,遥遥一叹,却似乎没有什么叹息。
他,想起了看过的一篇文章。
“
屈原同志长期以来工作上自我要求过高,压力过大,出现了明显的身心疲惫状态。其社会角色、自我预期与心理感受落差交大,缺乏专业医疗帮助和有效疏解,在较长时间内其焦虑情绪日益加重,在认知上逐渐形成一种思维定式,并采取极端行为。
楚国士大夫屈原案调查组查阅了会议纪要43份,有关文件制度和通知75份,与班子成员、中层干部、官吏代表展开了个别谈话,向楚国百姓了解情况,经反复核查,屈原同志发言与楚国百姓实际感受出入较大。
楚国将进一步加强对诗人群体的心理情绪疏导疏解,积极引导诗人群体弘扬积极向上的价值观,着力营造严管厚爱、干事创业的楚国社会氛围。
”
“曾经的你,选择了跳入江中以死明志,后世人为了祭奠你,创了端午。”
“可是,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草,动了。”他注视着门口草坪,里面的青草,又一次随风飘动。风里传来了俗人的话语,没有了哀意,充满了利益。
风里,他走了出去。
···
“今天,难得地看见了这么多有趣的事趣的人。”
“今天,难得地寻了死亡的踪迹。”
“今天,难得地听了这么久与我相悖的价值观。”
“以前的我听仔细了,或许会犹豫上几秒;如今听的更加认真听的时间更长,却只觉得趣,只觉得没有意义——他们靠着追逐利益追逐财富来享受人生,这是他们的选择;这也是最合适他们的选择,他们会因此而欣喜。”
“追逐利益,并不是我的选择;我追逐浮生幻光,只求精神上的欢愉···”
“有时候,人若不解释自己,便会被很多人误解,甚至于产生误解的恶意;曾经的我解释过自己,可是慢慢地,我不再解释我自己——我知道,愿意相信我的人,不需要我的解释;怀疑我的人,才会对我产生误解的恶意。我只要对得起他人的信任,便可以完全不在乎他人的误解。”
“···从前的我,遇见一个大富大贵的人,心中首先产生的,是嫉妒;如今其实也会,只不过从一秒变成了十分之一。”
“我不再羡慕他人,因为,我活成了自己。”
“人生,不过梦一场,重要的,是选择什么样的生活。”
“人生,不过一场空,重要的,是活出什么样的自我。”
他走着,走出了瓦房,路过了青绿的,富有生机的草地。
他走着,走过了草地,走完了几条街道,眼前的树越发地挺拔与高大。
渐渐地,附近的人多了;忽然的,空中响起了一道话语。
···
“你怎么如此执迷不悟?你为何坚持冥顽不灵?”有人忽然朝着他问道。
附近的人惊讶,他们听见了这句轻轻的却又洪亮的话;他们知道被问话的人就是他,他们寻找着问话的人,却始终不知是谁。
他听见了,并未在意是谁问话,兀自回答。
“我啊,已经过了两个本命年了。”他说完,顿了顿。
“本命年?”周围的人听得清楚,等了一会儿,终是有人问道。
“是啊,”他缓缓地说道,“这两个本命年里,我做到了坚持我自己···人这一生不会太长吧,我想,我活到七八十岁也足够了···所以满打满算我还能活四个本命年。既然,我已经坚持了俩,再坚持剩下的四,算不得多难。”
“掰掰手指头就能算清楚的事,不应该说难,应该说挺简单的吧,”他又笑了笑,“所以,就继续坚持下去呗,坚持到死,至死方休。”
“就这样啦!”他挥挥手,“通往死亡的路我只走我自己的,走我一个人的路。一个人地走下去,孤独地走下去,孤独地战斗下去,迎接死亡的终末···”
他说着,却也渐渐走远。
众人这才发觉,想去追寻他,却迈不开步子,只能看着他渐渐走远。
他的身影,渐渐消散,快要彻底模糊的时候,才有人感叹一句。
“这条路,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会孤独地战斗下去,至死方休。”
···
孤独的路上,孤独地走着。
他孤独地走着,走在孤独的路上。
偶尔,听见他放肆的笑语。
“
人死魂散,灯灭。
他人的哀伤,我们根本不可能体会;我们的思悟,他人根本不可能理解。
死亡,意味着终结,意味着一所有。在世时候,争什么,抢什么,图什么,都成了一场空,都化作了虚。
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选择什么;重要的,是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
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选择什么。
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
回味极哀,回味今日见证的短时的极乐。
极哀与极乐是对立的存在吧,却是变成了两条像是水流一般的东西,融于了长弓隽铭的心间,化作了一条没有颜色的阴阳鱼。
“是以需对立的融合,我才有可能超凡脱俗。”
“即便一世只是凡人,有此感悟,我也不枉此生了。”
长弓隽铭的心境,变得更加浩瀚,周围的人似乎消失了,大厅也变作了空地——他变成了空境的中心,感悟着极致的情感。
某一天,我们呱呱坠地,来此人世间,体会酸甜苦辣的一生。
某一天,我们终将孑孓而去,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
我想要我的生命变得有意义啊,我想要我的人生开出浮生的花。
我想要坚持我自己啊,快了,已经接近两个本命年了,如我随笔中的他,我只需坚持六个,离着死亡也不远了吧。
挺简单的。
我啊,要与我所厌恶的存在一直战斗下去,至死方休。
我要让我的名字,值得被世界记住,值得被我铭记。
吾名长弓!
他不断地想着,也察觉到心神与肉体似乎发生了说不清的变化,他不断地感受着,感受到了心灵的活跃。
这便是我啊,在年少的时候看破浮生万象。
这就是我啊,出生于世,就会有不同于凡人的一生。
他想着,某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在发呆么?”
···
婚礼结束,顾祝同告别了亲朋好友,走到了长弓隽铭的身边坐下。
“你在发呆么?”她看着青年,隐约间觉得青年似乎高大了些,擦了擦双眼,发现他依旧是那个古灵精怪的他。
她的声音,进入了青年的耳中,进入了他的心田。
他慢悠悠地睁开没有闭上的双眼,在毫秒之内将内心的感悟沉淀入了心田;他回归了平常,看向顾祝同——今天的顾祝同很是漂亮,穿的是青色的伴娘礼服,与古时候的轻纱有些类似,虽非紫色,却也是青年喜欢的颜色;今天的她还穿了黑色的高跟鞋,让年仅二十左右的她更加性感了些。
优美的人鱼线浮现于青年的视野,他虽是没仔细注视,却因极佳的视线将女子看了个通透,若非光线在同种均匀介质中沿直线传播,恐怕这时候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女子立体的模型。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色空空空空色色。
淡定。
“今天的顾祝同,真是漂亮。”
“瓜子脸,长头发,相比同龄女生的大长腿···五官虽是差了点,但因我的有色眼镜,在我认识的人中,也排得进前十了。”
“还好,别人是正常审美,所以她也没有喧宾夺主。”
“以后我结婚的对象,肯定要比她漂亮很多,得是方兰那般的梦中女神。”
青年内心喃喃一会儿,又觉得女子有几处并不完美,而后,他顺着心中所想看向女子的肩膀,轻呼一声,“你看,你胳膊上的肉都露出来了!”
女子的青色礼服很美,与肩膀道大臂之间有一部分空白露出了女子的一部分胳膊与肩膀——女子的肩膀很是光滑,能被称之为香肩,胳膊的肤色也是淡黄,只不过,青年看去的部分正好是有一个红斑不知是抓的是被蚊子咬的或是类似过敏,且青色礼服并非定做所以将那部分的胳膊‘挤’出来了些。
女子闻言,羞涩地看着自己的胳膊,又狠狠地瞪了青年一眼,又看向身边众人,没有说出气话。
事发生?
当然不可能!
婚礼彻底结束,青年和女子从大厅走向外面。
某时,她问道,“你是在说我胖么?”
“我何时说你胖了?”青年不解,问道。
“就刚才啊!你说我这里···”女子指了指胳膊。
害!都过去十几二十分钟甚至半个小时了,怎么还记得这茬?
青年摸摸头,作出仔细观察模样看了看女子上下,看向女子胳膊说道,“你这么苗条怎么胖呢?只能说是衣服小了,就事论事好吧——你的衣服不是很合身,所以把胳膊肉挤了出来,倒是胸口···这模样,像是什么呢?”
“就像是···”青年内心想起一物,便准备开口道,还没说完,便看见女子朝他扑了过来。
下一刻,青年的耳朵变得绯红,耳畔也响起了女子的哼声。
“你才是猪头呢!”
好吧!她把他想说的说了,青年心想,同时也回忆数次类似的经历,暗道一声。
‘这一次,轮到耳朵遭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