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看看青年,青年看看女子,不再停留,动了身子。
我啊,已经获得了我所想要的,所以我啊,要继续走下去,继续去看看。
看看古井的故事。
看看老人的故事。
看看村子的故事。
···
“古井孕育了过去,沉淀了历史。新井孕育着现在,创造着未来。你说是吧。”阳光,变得斜了,女子有些淡淡的疲惫。见状,青年便从背包中拿出一张布哗的一下扔在地上铺平了,朝着女子指了指,与她一道坐了下来。
“是啊,”女子坐着,自然而然地依偎在青年肩膀上,说道,“小山村见证了历史,长弓公子,你说村子像是一个年轻人还是一个老人呢?经过了这么多年,还会一直延续下去吧。”
“像是老人吧,不过老年阶段的寿命长一点——小山村开始新修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孩子,人来人往人去人终,经历了几代人小山村就慢慢地变老了。凡间千百生死啊,一代人生,一代人死。我觉得看过一代人的生死就能变老了,就像是我,现在还很年轻,但我觉得我的心态已经很老了,而我其实也不过是仅仅思索和想象了人的一生。我法去经历,也不可能如同山村去见证。”
“因为我也就活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见证一个人从生到死呢?就算再给我几十年,这种可能性也不会超过百分之千。所以现在十几岁的我,就别想那么多了···你问我小山村算是老人还是年轻人呢,我的答案是老人,只是这个老人的最后时光的寿命漫长,只有山村消失所有人都已经彻底忘记了它,亦或是看淡了它,它才会彻底死去。小山村可以说是人也可以说是物,也只有这并非生命的生命,才能是最好的见证者。”
“你的答案我很喜欢,那么,我就把小山村当做是老人吧。我还想了想,现在的我们就喜欢在小山小村小城里面游玩,喜欢最自然的山水。等我们老了是不是真的就比圣人还圣人了呢?有的人说是超凡脱俗,就当是这样吧。我就认为我们是超凡脱俗了,因为我也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有时候我甚至有点羡慕你们男生,你们男生会想着立地成圣飞向天空宇宙吧,可我们女生不喜欢那么玄幻的东西。老了啊,等老了以后,我就会知道到时我们的心境和我们那时候要去追求的东西了。可能没有?因为我们已经找到了并获得了。”
“这么久远的事,你在想屁吃,有一说一,我们现在才二十左右好吧,活短一点也要五六十岁,等到五十再慢慢想不急嘛!活长一点就等着七八十岁再慢慢思索。现在的我们啊,就是去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真正想要的,于我们而言都是如此,于我呢,我还要去找寻真正的我自己,越找寻,发现愈多,也许发现着发现着我自己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如果这世界上有天堂和地狱的话,那我一定是成了魔,要下十八层地狱的。”长弓隽铭感叹了一句,他久经离奇的梦,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会有圆满的善良。
有的时候,只有罪恶,方能洗刷不平。只有立地成魔,方能实现心中所想。
他微微叹息,却马上变得宁静,他知道战胜黑暗的方法并不是获得光明。他知道,很多时候,为了消灭罪恶,自身也得成魔。
有的事,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到时候还想着回头是岸还是立地成魔,亦或是立地成佛还是菩提悟道?都不重要了。因为,有的事发生了,不会给你选择的时间,也不会给你另一个选择。
只有为,没有不为。
青年的脸色,变得沉静了。一旁的冷以烟看着,有些怜惜却不会表现出来,她只是靠近了青年,又一次轻轻地依偎着他,轻声道。
“如果你变成了魔头,那我就跟着你一起下地狱吧。”
若你成魔,我陪你哦!女子笑笑,却见得青年没有反应。他还是看着眼前的树林,看向叶子后的空虚。
几秒后,青年恍若察觉,回过了神。
“哟哟哟,这句这么令人感动的话从冷小姐的口中说出居然给了我别扭的感觉。咋回事呢?我听着不像是我主动下地狱,而是被你推下去似的。”长弓隽铭思悟很快,嬉笑着,揶揄了一句。
“你有毒吧。我这么真情流露的一句话你居然这么说我,看来还是你自己下地狱吧,我可是要苟活于世的人。”
“咦,苟活于世,这不是我的口头禅么?”
“什么是你的,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行吧,我长弓某人不强人所难,你说是你的,那就是你的咯。”
“算你识相。”
“哟,冷姑娘是没看出我话里有话么?”
“还有什么话啊?”
“有道是古文说得好:自古以来,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下一刻,树林里响起了非同寻常的声音···
——
休息到快十二点,吃了点干粮,长弓隽铭和冷以烟便上了山去。
小山的海拔只有一两百米,算上前山和后山也确实算不小了,简简单单走一圈的话需要一个白天。可长弓隽铭和冷以烟都不是旅游的新人,花了四个小时,便把小山简单地逛了:前山上有三口泉水,其中两口连接着新井,当然不会是所有的泉水都用于井水了,还有相当一部分流在了山间。最后一口泉水是完整的,泉水流下,还因为地势的关系形成了一口池子。
如果冷以烟不在旁边长弓隽铭就要低吟泉眼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了,可女子有文化,他说了,她只会说他卖弄自己,又写不出什么东西来。可古人也难得七步成诗啊,长弓隽铭就更没办法了,若是打油诗还可以,可长弓隽铭很少写打油诗。
在长弓隽铭的帮助下冷以烟也走得不慢,不用考虑滑倒的问题,在山间的女子像是在自由地奔跑。两人逛完小山之后,去了村子的南面和西面,南面果不其然是荒废的土地山林,还有一片墓地。所以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山上的墓地相较而言较少了,也凌乱了些。而事实上死去的村民大致有三个埋葬点,一是山上,而是村子的南面,三是埋葬在了城市里面的墓地。第三类估摸着是儿女们有了钱,将村民带去城市安享晚年,也就葬在了城市。
村子的西面是一些田地,还有一些看似废弃的房屋,有些是真的废弃了,有的是还偶尔使用,可以算是私人放杂物或是私人物品的场所。
两人看完了,便去了山中,逢着水牛和猴子的地方。
天,亮着,所以两人看清了老人的墓地:这一处的墓地很小,但也不仅仅是一个石碑,在石碑十几米远的地方还有着另一个石碑——两个石碑像是热恋中的男女羞涩地看向彼此,不分你我,因时间慢慢沉淀,沉淀出了深情。
长弓隽铭走过去,看了‘风灵之夫’与‘实诚之妻’···石碑上,还有几排模糊的文字,记载了两位老人的生平。
数许文字,代表了他的一生。
余生憾,万物有灵,是她人生的缩影。
走下山的时候,青年又远远看见了老水牛和猴子:老猴子坐在老水牛背上,还十分有灵性地戴了个草帽,就像是放牛的牛郎,赶着牛,从后山处,下了山。
“晚上的时候,这里会再升起一团蓝色的火焰吧。它不是鬼火,如果给这个火焰起一个名字,我希望是蓝色夜晚的天空。”下山的时候,想起昨夜的经历,长弓隽铭私自给蓝火起了一个名字。是啊,夜晚是黑色的,可是在蓝火的微光下变成了蓝色。这蓝色,是人与物的情,是万物有灵。
是人与物的缘分。
不知故去的人,你们在另一个世界还好么?
看了村子的另外两面,走下山,四五点了,走到了村子的外面,一路上有几个小孩子还打了声招呼,还有几个中年人看了看他们身上的穿着,嘀咕着没带背包哦那看来还没准备走。青年女子没听清,青年能听清也没在意,因为他将更多的心神放在了女子身上,其次的原因就是那个村民说的是方言,与小城的方言区别不大,但青年确实懒得分心。
冷以烟倒是还疑惑村民有可能偷东西要不然怎么上下打量他们?疑惑一会儿,想了这种几乎为零的可能性,就看向长弓隽铭,可后者也不知道为啥,所以也没说什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村子和汽车站的中央,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信号基站,当时不知故往没有仔细看,现在么,听了老人的故事,青年就仔细看了看。
————
“这是村子里一个老人号召建的信号基站,用于手机信号的,一开始是她投的钱,一个人出。后来上面的人免费帮修了,也就有了它,村子的通信也达到了正常水平。”长弓隽铭向着冷以烟解释道,信号基站是坐落在一片小田地的中间,那里不种农作物也不种草。所以这个信号基站就像是荷兰的风车被草地包裹,不过包裹它的是绿油油的大地。
大地的外环里,倒是有莴苣,小白菜,韭菜,小树苗···四周有青草编织的栅栏,与灰色的石路。
“老人人挺好的呢!这是大叔给你说的吧,也给我说说。”冷以烟回过头,冲着长弓隽铭笑道,可后者现在看着绿油油的田地,若有所思,自言自语。
“看,信号基站的颜色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镜子一般折射着天光···田地中,一只蜜蜂飞到了花朵上,它问叶子,你为什么每天都在汲取着营养滋养花朵啊,叶子说,是为了花朵盛开,蜜蜂笑笑,继续在花蕊上采了花蜜,又飞往了另一朵花。阳光下,叶子的颜色似乎又绿了几分···”
“你在说什么啊!”冷以烟嘟嘟嘴,白皙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红润,此时有点微嗔,看上去甚是可爱。
“我这是借用典故烘托烘托气氛,好不?”
“哪有你这样烘托的?”冷以烟白了长弓隽铭一眼,纠缠着让长弓隽铭给她讲故事,奈之下,长弓隽铭选了最精华的一部分,说给了她听。
五点半,故事讲完了,冷以烟看着信号基站,仿佛它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建筑,而是老人的遗物,是整个村子的财富。
“我们在这里拍个照吧!”冷以烟提议道,长弓隽铭并不反对,从小径上走到了信号基站旁,可是没有三脚架啊,但青年何许人也,从背包中拿出零部件愣是弄了一个简单的支架,于是乎,留下了这么一张照片:青年女子站在一起,他们的中间正好是信号基站中线所处的位置,一左一右,左右各有花草,头顶的天空也被拍了进去,快到傍晚的太阳洒下的光晕有几分绚烂。
拍完照,也不走远了,早晨九十点出门,现在也该回大叔家了。所以青年女子便再次从这里启程,不过和来的时候不一样,已经有了确定的方向。
一方井水,养了一方人。
一方村庄,沉淀了岁月过往。
古井孕育了过去,沉淀着历史,源远流长。
新井孕育着现在,创造着未来,村安民强。
···